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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声说着,沙包大的拳头砸在桌上:“我以为他又在诓我就没有答应,刀子就要落下去了,哪里知道有个女人这时候冲出来护住他。”
  赵方羡恍然大悟道:“这女人不会就是现在的元夫人?”
  “羡儿果然聪明,我当时气愤极了,一个西域女人护他,难不成他这是叛变成了奸细?于是我要连那女人一起砍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忽地放远到我身后,我与其他人一同望过去,没想到阿娘忧心忡忡地出现在厅堂里。
  “帕雅你怎么出来了?我,我刚才只是在回忆……”
  阿娘让苏声不要再讲,自己到元莺跟前与她们打过照面:“你们刚才谈话我都听见了,既然是老爷的姐姐和嫡女,我觉得自己必须要与你们见面。”
  元梅儿怔怔地望着阿娘,似是心里情绪已波涛汹涌,元莺这时候起身带阿娘离开厅堂去了别处谈话,只剩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
  我出离愤恨地瞪着赵方羡,他终于朝我讪笑一声:“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我又看看元梅儿,她偏过头不愿意面对“一家人”这几个字,我便赌气道:“谁跟她们是一家人!”
  苏声训斥我:“元喜!不许这么说话!”
  我原地哭出声,豆大的眼泪在我脸上流成两条河,赵方羡拉着我到身边,用袖子抹我的花脸,与元梅儿说道:“元小姐谅解,元喜对我也是牙尖嘴利、无法无天。”
  元梅儿点点头,想说又开不了口的模样,赵方羡便对她很感兴趣:“昨晚酒局听元老板说,这次你们上京不光是接洽布匹生意,还为了你的事而来?”
  她为难一阵,终于开口:“因为我不肯再留临安被那些人嘴碎自己的身世,所以年初我娘过世后,姑姑托人到京城寻亲时,顺便帮我物色了一户人家的公子,但是这几日我们照着地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公子,所以……”
  赵方羡问她要来一张信笺,我也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惊道:“这不是秦音在酒务的哥哥吗?”
  元梅儿起身急问:“元喜知道这位公子?”
  我一时间很是尴尬,与赵方羡对视一眼,他眸中冷光示意我不要胡说八道。
  但看她迫切亟待,我结结巴巴讲道:“他……他前几日刚因为酒税案入狱……”
  “这……”
  她失落坐回椅中,喃喃道:“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对我?难道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临安?”
  我从未想过那酒税案还能有如此后续,尴尬到甚至忘了刚才还在仇恨她的突然出现搅乱了我所有美好的从前。
  赵方羡问她:“你们远在临安,怎么会与京城的秦家公子牵上红线?”
  元梅儿说是元家商队里有人认识了一个西域来的商人,那商人在京城人脉广泛,但在临安还是一块白板,为了搞定元家的关系,就把远在京城的秦家介绍给了她们。
  我很是奇怪:“你们未曾与秦家有过任何联系,就如此相信这个西域商人?”
  她面容难堪,不敢看我:“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是那个商人拿出很多宫廷里才有的东西,甚至还有圣上赏赐给秦家的信物,说是只要拿着他写的信笺到京城找秦家老爷,他一定会帮我们办妥,我们不信也信了……”
  苏声出来解围道:“哎,元小姐不要难过,你想幸亏你晚来一步,不然岂不是也被连累成了阶下囚?”
  他这么一说,元梅儿更是掩面哭泣,苏声急的拼命抓自己脑袋,忙向赵方羡求救,赵方羡对女人向来敷衍,看着她哭只是冷言:“你这哭法倒是蛮像死了丈……”
  我马上捂紧他的贱嘴:“咳!姐姐别难过,没有秦公子,我帮你再介绍一个!”
  元梅儿抬头问道:“真的吗?”
  我没想到她想嫁来京城的意志如此坚定,本来只是宽慰她,这下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
  我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我在京城长大,之前还没家道中落认识了那么多富家子弟,现在一定可以帮你物色到好人家。”
  元梅儿擦干眼泪点点头,很是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元喜了。”
  苏声见今晚破局成功,立马喜笑颜开地组织我们落脚的落脚,回家的回家,阿娘与元莺也回来了,两人脸色没有刚才那般不好看,这让我松了口气,就算阿娘让我明日一早带她们去给爹爹扫坟也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带上一篮子纸钱贡品上了马车,与赵方羡因为昨晚的事吵吵嚷嚷着来到山野间的坟前,带头将一叠超度的经文与一筐纸钱扔进火桶里。
  我看着半人高的火焰带着星星点点的灰烬不断随风而散,元莺与元梅儿在一旁添纸钱,听她们边哭边诉说爹爹的无情还有他离开后的苦难,我心里极不是滋味,想劝又不好意思开口。
  幸是赵方羡突然学会安慰别人:“两位对元忠公的离开不必难过,他当年犯的是逃兵的死罪,又与不明不白的西域女子成婚,如若哪一步不对,或者中途有人向我父皇掺上一本,都很可能株连九族,他说自己是孤儿,也从未来探望过你们,应是最后的保护。”
  元莺冷哼:“他当初就不该抛下家里去从军,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万一当年还有别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呢?”
  我们三人都愣住,赵方羡又讲:“我只是说说我的揣测罢了,元忠公这人对我父皇极其忠诚,并且沉稳可靠,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得我父皇重用。”
  他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苏声说的是不是假的,自打我年幼有记忆起,爹爹向来稳重可靠,话少踏实,与那无故抛妻弃子的形象截然不同。
  元莺与元梅儿互视一眼,只能叹气道:“不论怎样,他都已经过世,随他去吧。”
  纸钱继续往火桶里焚烧,我学着和尚超度的模样,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自己都不懂的经文,忽地听到有人呼喊着从远处走来。
  赵方羡回头时勾起嘴角,甚是得意:“昨晚不是说要给元小姐介绍好人家吗?”
  我们好奇望过去,只见郑可麟踩着崎岖山路,磕磕绊绊而来,他还是披着那件破披风,当宝似的,分外得意到面前讲道:“没想到这山里如此冷冽,幸亏有殿下送我的披风!”
  赵方羡再次替他拉平整褶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应该没有婚约?”
  郑可麟有些意外:“没有了,因着上两次婚约频出意外,家母已经找师傅算过八字,说是我姻缘将到未到,前两位都不是。”
  “哦?这就有意思了,要不今日我做个媒,介绍你与‘将到未到’的姻缘认识一下?”
  赵方羡明显热心过头,我都觉里面有阴谋,马上挡在元梅儿身前,不让郑可麟见到他:“省省吧,郑公子之前差点与我姐姐成亲,现在又来搭线我姐姐!”
  他冷哼:“现在知道叫姐姐?昨晚是谁哭着说不是一家人的?”
  我朝他跺脚:“我们家的事你别多嘴!”
  “放肆!”
  赵方羡怒意明显,要不是这里山野空旷,怕不是又要来教训我,我赶紧躲到元莺身后很不服气:“姐姐你别听三爷乱介绍,与郑公子订婚的前两位下场凄惨,没一位有好事,所以才孤单到现在!”
  郑可麟霎时脸色苍白,似是回忆起很不好的事情,扭头要走。
  元梅儿迫切叫住他:“郑公子等等!”
  郑可麟头也不回地讲道:“可麟还是不给这位小姐添麻烦了,免得你也落得没有好下场。”
  元梅儿迈开小碎步追上去,但一阵疾风吹迷我们的眼睛,再睁开时,郑可麟已经无影无踪。
  我还在奇怪他怎么能跑这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他的身影,一回头,却见赵方羡黑着脸到身后把我的路堵死。
  我心虚撇开脸:“要打要骂回家再说,这里是我爹爹坟前,小心他半夜出来找你报仇。”
  他果然没有下一步,冷哼一声:“回去了。”
  下山后,我过意不去自己的贱嘴乱讲,因此把元梅儿的姻缘斩断,赶紧请她们到家中品茶吃饭。
  院子里刚好下过一层薄雪,踏在上边簌簌微响,元莺难得开心:“梅儿你快看雪,临安还是少见下如此干爽的雪,就像糯米粉似的。”
  元梅儿满脸失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我越感内疚,很后悔自己刚才一时贪图嘴快,茶也不煮了,马上起身往外走。
  赵方羡叫住我:“你又去做什么?”
  “我去把郑可麟喊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有个披着披风的身影欢快进来:“赵小姐是在叫我吗?这么巧,我也有事找你。”
  我见他满身轻松,一点没有受刚才的影响,甚是宽慰:“郑公子没有生气吧?是我不好,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郑可麟走到雪地上的桌边,一步一个脚印,更是不解地问我:“赵小姐这是在说什么?”
  我诧异他这么快忘记在山上的事,他比我更惊奇:“山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酒务磨我兄弟赶紧涨酒税,终于成功了,马上到这里来与你们讲这个喜讯,不曾去过山上。”
  我一愣,忽觉脑袋一阵晕眩,赵方羡前来扶住我往屋里走,顺便打发道:“这两位是我远道而来的亲戚,可麟你先帮我招待,我带她进去休息。”
  我落在床榻浑身无力、恶寒侵袭,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三爷,是不是我爹爹来找我了。他要带我走?”
  他让家丁前去呼唤大夫,并给我捂好被褥:“怪力乱神的事情常有,你不要想太多。”
  “那我怎么……怎么……”
  我说着说着渐渐睡去,梦里一阵冷风吹过,我走在一阵漆黑里很是害怕,好在前方有点亮光闪现,我跑过去差点撞上一人,他的身影何其熟悉,一转身,果然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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