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消极劳动啊,下午完不成,可别怪叔又给你扣分。”
又来了……
扣分、扣分。
大老爷们天天拿个小本儿,跟小学里爱打小报告的纪律委员似的,就盯着劳动人民扣工分。
扣完还得给你上一堂积极劳动促生产的思想教育课,让你对他手里的记分笔毕恭毕敬,他才算爽了。
反正说再多,他也还是会“哎呀呀”一脸痛惜地大扣特扣。
姜禾年俯身抱住一捆割好的麦子,“嘿”地使劲起身用力一抬,一大把麦穗擦着丁广生的面门甩过,扬了他一脸丰收的尘屑。
这才仰脸笑咪咪地说:“叔你放心,我只要4分,多了不要!”
现在这价值4工分的巨大劳动量已经是她的极限,再多就不礼貌了。
主打一个:放过自己,也绝不让别人轻易爽到。
丁广生咳着猛退几步,一肚子套话没派上用场,憋得差点噎住,竟然不怕扣分?工分都嫌多?
他两手一背,立马对这个思想日渐走歪的小同志开展教育:“你这是没有劳动精神!懒惰就是犯罪,你——”
“丁主任!丁主任!”
“丁主任你在这啊!可找死我了!”
一个扎着裤腿皮肤黝黑的青年跑过来,二话不说拉着丁广生就往外拖。
“诶诶诶嘛呢,火急火燎的!没见我正忙吗。”
陈刚子急道:“别忙了叔!晌午雾灵山下来一群狼,冲进了水泉村,把牲口全咬死了!还咬死了人!野狼到处乱窜,支书和大队长要召开安全预防会就差你这个治保主任了!”
“你这完犊子!不早说!”
丁广生抓着眼镜腿,捏着小册子,急得鞋子都差点跑掉了。
总算耳根清净了。
姜禾年小脸一垮,把麦子扔到临时麦垛上,无精打采地就地一屁股坐下。
也顾不上扎不扎人了,后背靠着麦堆,眼皮开始疯狂打架。
好累……好困……
现在就是狼来了,她也动不一点。
每天要极限早起,像个猥琐变态似的,偷偷和贺进山贴贴补充能量,接着一整个白天做重体力劳动,下工了还要避开人溜到草屋换药,顺道再揩一次油…呃不对、是再充一次电。
嗯,充电保命,晚上回了姜家继续和姜家人大战三百回合,还得抽时间研读宛如天书的医书,寻找用补药破解共命的方法。
十天了,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累。
姜禾年感觉自己的体力和精神状态,都在崩溃的边缘,所有美好的品德都即将消散。
只要再来一点火引子,她就会从所有人口中“摔坏脑致使性情有变”的姜禾年,变成累到发疯“精神状态十分优美的疯丫头”姜禾年。
“欸,看看,又坐下了。”
“你没听见啊,呛丁广生了,工分都不要咧,真稀奇。”
“性子真是变了蛮多,那天还冲我笑了,近头是长开了?以前没觉着模样那么水灵,就是活干得稀烂,民成家得愁死。”
“那可不,年前听说春芳给她找婆家,见了面都以为是个哑巴,嫌弃她寡着脸不说话,身条瘦不好生养,除了能干活没处好的,彩礼没谈拢。现在好了,脑子有问题了,成天笑模样,活儿是半点不会干,更嫁不出去了。”
“啧啧这动作,不知道还以为城里娇小姐下乡来了,知青点那些个都没她娇贵,真是现眼。”
“天天跟头一回下地似的,该不会真撞邪了吧?那些脏东西才不会下地。”
“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就是心思歪了,搁这装呢!有了几分颜色,就想当狐媚子吃白食做懒婆娘,她那死了的娘不就是,当初要不是那女的,春芳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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