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那3号他救了你?”
回到了病房内,天已经亮起,房间里不再是黑魆魆的,晨光照了进来。
被初晨阳光照了一脸碎金的夏青坐在病床边,将告诉警察的口供,原封不动地又复述一遍给林睦听。
得来了林睦的诧异。
竟是将救命恩人当成凶手了?!
他凝眉,“你确定,那人,不是在树林里袭击你的嫌犯,他也不是同伙?”
毕竟谁会那么巧走那么一条偏僻的小道。
而且他听警察说,在现场并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的脚印,监控也没拍到第三个人的踪迹。
那3号就是第一嫌疑人。
不是嫌疑人,这话是不是说早了。
“确定。”
夏青点头如小鸡啄米,肯定地回答。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见阴暗雨幕里一身黑衫的齐觉举了手中伞打向了那个捂着她嘴巴往后拖入深林的人。
也记得他那说“放开她”的声音,与他在电梯里说“离我远一点”的声调一致。
齐觉与那行凶的歹人绝对不是一伙。
她也很肯定,齐觉身上的伤都是因为救她,与人搏斗而留下的。
但林睦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回想起刚刚那小子拽到像欠他几辈子钱的模样。
如果是救命恩人,那小子的态度也太差了,甚至也不解释解释。
开口很难?
夏青见林睦不太相信,又解释道:“哥,他可能,也许,只是脸有点臭......才会让人误会。”
夏青想着昨天晚上两人也聊了一整晚的天了,期间齐觉都是一直保持着一张冷峻的脸,展现过的笑容用一个手掌都能数完。
她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彼此间产生了点误会。
林睦有点怀疑ʝʂɠ,摸了摸夏青的额头,伸了五指到她面前,确认,“这是几。”
夏青嘟了嘴,小唇珠微微明显,抗议道,“哥。我很好,看得清手指。”
“那,这是几?”他收掉了一根。
“四,是四。”她哭笑不得。
在这场事故里,夏青所受的都是皮外伤,脑子清清楚楚。醒来后对于林睦的问答,还有警察、医生的细节盘问也都回答得很清晰。
她拍了林睦的手,说,“比起我,他受的伤更重,我以为警察会跟你说了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打球闹了不愉快。”
球赛的后半场,夏青被学姐喊走,所以她不知道华大和联大的球员在比赛期间有什么冲突,他们两个又结的什么仇什么怨,只求两人别动手。
没想到林睦是因为把齐觉当嫌疑人了才挑衅。
差点还要干架。
林睦收回了手,见她还在帮那3号说话,微思绪了会,指节捏在下巴处,一夜没睡,下巴边都有灰灰的一圈胡须渣。
此时他的酒气也散得差不多,眼眶边的红都淡了下去。
他自言自语道,“没发烧的话,意识也清晰的话。或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夏青,“什么?”
林睦拿出了手机,很快就帮夏青多挂了一个号。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种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他说,“安全起见,我们再多看一科。”
“哦。”
夏青没有反对,如果这样林睦能放心点的话。
“那再说说,你又是怎么跟他三更半夜出去的,刚刚才发生了那事,你怎么还敢一个人......”
“我......”
夏青原本要开的口,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关乎着齐觉的秘密。
她不能说。
但隐瞒林睦,她有点过意不去。
只好说,“刚好睡不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件事,又刚好饿了,就出去了,刚好碰上了。”
“这么多刚好,胆子可真大你,要是再碰上这种事,你怎么办,哥怎么办,你让阿姨怎么办。”
他口中的阿姨是夏青的妈妈。
“过几天,奶奶也回国了,你打算这样去见她。她七十多岁了,受不受得了,你想过吗?”
听了林睦的话,夏青的伶俐劲弱了下去,话音顿时变低,有点顿然。
若是这次,她真的发生了意外。
妈妈怎么办。
后知后觉的恐惧才袭来。
“哥,对不起。”
林睦说,“不是跟我道歉,是你自己得做到不让我们担心。”
“我没想那么多......是我错了。”
“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渐渐地,她把头低了下去。
蓝白的病号服衣角还沾了点砂锅粥的痕迹,是她没长心眼的“罪证”,那些都微微地刺了她的眼眶。
也是她原本承诺父亲好好照顾妈妈的背叛。
察觉到坐在病床边的人的低落,林睦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将责备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上,对她有点不公平。
于是,他收起话坐到她身边,抚肩安抚道,“骂你,是我不应该。算了,没事就好了。以后小心点,多点心眼?”
女孩没答。
是委屈了还是生气了?
看来应该是后者多一点。
他的姿态放低,侧了头,看向夏青,又弯起温温柔柔的笑意。
“那3号,我想办法弥补他,你看,可以吗?”
她还是没有答。
林睦伸出了手臂,“这么说不得吗?哥道歉了,别气啦。要不,还是老规矩掐哥一顿,当报仇了。”
多年的默契,是只要夏青不开心,他就伸出手臂给她掐,多痛都忍,当赔罪。
夏青听了,移了一点目光到他的手臂上,对多年他不腻的讨饶方法,高低看了一眼,道。
“哥,你知道受虐癖吗?”
林睦一怔,“......”
手臂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林睦清了清嗓子,有一丝尴尬。
即将大学毕业出国了,这岁数,能不知道?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他说,“哪里学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她总算肯应他了。
夏青比他小七岁,看似倔强又成熟的外表下全都是幼稚的伪装,他拨乱了她的散下来的头发,心里轻叹道:青春期的女孩怎么那么不好哄啊。
还懂什么受虐癖......谁教的。
夏青的父亲夏长安与林睦的父亲是战友,两人父辈的友谊好到同穿一条裤,同盖一条被子,退役后下海做生意也都一起。因此,从小他们两个人是一起在军属大院里长大的。
自从三年前,夏青的父亲去世后,他自然而然地就担起了夏青哥哥的职责,也担了兄长如父的责任。
可这哥哥是真的不好当。
至少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她,那三个字不要乱说,所以他只能马虎地将事情跳过。
他叹了口气,放低了姿态,坐近她身旁去。
那股夏青熟悉的,他身上的薄荷夹带木质药香的淡淡香水味也跟着入了她的鼻尖。
那是林睦的高定古龙,有着个浮华如梦的名字,叫“温煦之地”。
清透的林间香气间,他轻轻柔柔拍了拍夏青的脑袋,带着一丝无奈说,“不是责怪你,只是担心,明白吗?”
“下次不凶了,我保证。我有话肯定好好说。”
他的温柔,如暖光照雪地,足以融化冰川,就和温煦的味道一样,有时候,会让夏青迷失在一种他永远不会离开、这温暖从不会消失的错觉中。
所以对于他的示好,她也很接受,更没有得寸进尺的要求。
“那就答应帮我藏了这件事。妈妈,奶奶,一律不说。”
不能告诉家长。
一个字都不能告诉。
林睦答,“一句都不说,行。”
“还有给他送果篮,要贵的。”
“好,没问题。”
他以为她会提出什么刁钻的要求,结果只是这个,林睦笑了笑,“还有吗?现在不说,其他,过时就不候了。”
夏青终于是抬头看了眼林睦。
他和和煦煦的笑意里,很是包容。
尽管刚开始真的是她的错来着,却能给她这样的台阶下。
每次她仰望他时,总会觉得有炫光,这次丝毫也不意外。
他还问,“不生气了,行吗。”
夏青的小鼻子有微小折痕,她消掉了不快,点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