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谢谢......你。”
齐觉不慌不忙，吐字慢吞，却字字带着冷血刀子。他放下地理书，右手掌微微曲和勾了对面人的注意力，脸上勾着雷暴前的风平浪静，让董维智向课桌靠，然后他指了指门口。
口型无声。
董维智秉着呼吸，若有其事，一字一字跟着那薄唇读了出来。
那是哥、屋、恩，滚。
不能好好说话那就滚。
旁边听到的女生豁然笑了一下，余光看了过来，明显在听他们讲话。听了旁侧的动静，齐觉无意地侧了侧脸看向她们。
但她们却吓了一跳，目光闪躲，脸还微微红地转开。
而董维智则是没皮没脸的扬了脸，嘴里弹舌哒了一声，得来了女生们的捂嘴笑。
“还是你们班的女生漂亮，一班的都是母老虎。听说没，附近公交站有色狼，学校正准备调研每个人的出行方式，打算以结小伙伴的形式配对一起回家。希望我配的是你们班的。”
“......”
齐觉看着他那浪荡的样子，无语。
不过，董维智总算是知道了附近的人都听得见他们的对话，于是降低声音，拿那堆试卷挡住自己。
一连的输出：
“言归正传，我不滚，也不收费了，当我刚刚放屁。但是，觉，对方是什么货色，下的这狠手，学校的？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你太臭屁了，导致他们看你不爽了。”
“敢打我打工小伙伴觉觉，是我打工小王子的名声不够响亮，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罩的，不要命啦？”
“我知道了，是上次斗牛斗输的那帮人对不对。”
董维智无中生有。
齐觉说，“不是。”
然后对面人又突然像得了灵感似的，“那就是二班的，那个吴什么勇的，听说你抢了他马子，报仇来了？”
吴什么勇？
还什么马子？
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齐觉伸手压下那堆试卷，制止了董维智因为故意压低声音，制造出来的气音，踢远他坐的椅子，让他离得远了些。
顿时，座椅与地面摩擦出了滋啦声响。
齐觉又指了指门口，他的手指修细，手背上微微流动着清河支流，他说，“要不，你还是快滚吧。”
“不——，不八卦可以，但刚刚的事，你不答应，我不走。”董维智扒拉着齐觉的桌子。
同样也一米八几的人了，他一张半成熟的男人脸对着齐觉，伸着肌肉腱子变调，“觉觉~你的良心呢~”
“被狗吃了。”
“那我就是狗~”
“......”ʝʂɠ
齐觉已经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是被烦得不行了。
“觉~”
“行了，困，快走。再叨，活我不干了。”
撒娇果然有用。
董维智倏然挺直了身板，听见齐觉答应了，收回手，严肃回自己的面孔，赶紧改口，“明天我请你吃早餐。”
齐觉抬眸，狐疑。
对上周他奔厕所的记忆还犹新。
董维智赶紧补充，椅子也往前跳了半格，“这次保证绝对不是过期的，谢啦，觉觉。不过雇主还没发信息来，等我消息哦~”
齐觉眉眼上挑，“哦？”
还哦。
“小的立马滚了。不哦哦了。拜拜，觉觉。”
上课铃一响，董维智怕再被拒绝，没再多说废话，眨了眨小狗眼，又看了旁边还在叽叽喳喳的女生一眼。伸手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着潇洒又缓慢的八字步往门口去。
下一堂课，按课表是化学，姓黄的化学老师一进门，班长还没喊起立，就被他摆摆手按了下去。
黄老师地中海，拨了拨右边仅有的头发到了左边，望向教室的最后。
“齐觉，你去下办公室找下你们班主任。”
全班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教室后头。
在论坛上吃过瓜的学生，稀稀疏疏地交流了起来，那身可疑的伤痕将课室最后一排、单独一个位置的齐觉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仿佛笼着社会、不良四个大字。
“现在？”
“对，现在。”
齐觉收回了扫向路人甲乙丙丁的目光，踢了课桌，拉出了距离后，站了起来，因为睡得不爽利，背微微驼，也拱了肩胛骨，迈腿从教室后头堆了大箱小箱教材的道上走出去。
走廊上，董维智还在前头挪动进教室，见了他，问，“咋啦。上课了，怎么还跑出来。”
齐觉路过了他，超过了他。
回答简短，“不知。”
五楼，同层，靠楼梯边的房间，就是教师的办公室。
屏风办公桌上放着已经泡浓的茶，里头的单丛茶梗在热水里浮浮沉沉的，微小的汽泡飘到最上头，无声爆破。透着黄色茶体，是学生写的祝教师节快乐的卡片，那张彩虹蜡烛的卡片被非常醒目地贴在了正前方。
刘劲的手正敲在桌面上。
今年是这位年轻的老师当班主任的第一年，他的鼻梁上戴一幅略大的金属框眼镜，鼻托有些发绿，他托了托边框，手指缝里还残留着批改数学作业没擦干净的红色墨水印迹。
“刘班。”
齐觉敲门进，带着一双微微在困意里的眼，眼眸半阖。
丝毫不掩饰困倦之意。
“你来啦。”
他拉了一张隔壁同事的椅子让齐觉坐。
他的电脑还没关，屏幕上头正是学校论坛上的爆料，有人说他的学生进了局子。
面前人就是被怀疑的对象。
见齐觉进来后，他关了屏幕，平行视线里见了自己学生那身上的伤痕印，刚打开的茶水也不想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