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斐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屋里窗帘被人拉上, 阳光却还是从缝隙里溜了进来。
他睁开眼，脑子仍是一团浆糊，缓了几分钟才彻底清醒, 却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腰上仿佛压着一截树干, 他掀开被子，发现哪里是树干, 分明是人手。
越斐后知后觉扭头, 一眼就看到了顾巍近距离放大的俊脸。
怎么回事？顾巍为什么睡在这里？
终于, 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 越斐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烧退了？他活过来了？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 顾巍眉头皱起，手臂自然收紧, 越斐察觉, 回头看去，正对上顾巍睁开的双眼。
“醒了？”
可能因为刚睡醒，顾巍的嗓音还带着低沉的沙哑。
越斐感觉自己好像又要烧起来了, 忙扭过脸看向天花板，僵硬地点了下头：“昨天晚上是你照顾我的吧？幸苦你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发烧。”
顾巍：“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吗？”
越斐还不在状况内：“可能是什么急症？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两人离得很近, 不自觉地说话的声音就比平时小了一些, 仿佛在说悄悄话般。
越斐觉得顾巍手搭在自己身上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但是顾巍坦然又自然的样子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别扭了, 因此忍耐着没有动。
“你还记得什么？”顾巍问他。
越斐回想了一下：“就记得很热, 感觉自己要烧傻了，然后你一点也不着急，还不带我去看医生。”
最后一句越斐语气极轻, 带着没有底气的指责。
顾巍挑眉：“你又不是生病看什么医生。”
“嗯？”越斐又扭回过头去看他，“不是生病？”
“你发情了。”说这话的时候，顾巍深邃的眸子盯着越斐，观察着他的反应。
越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后一下子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发情？”
他的动作太突然，顾巍的手臂原本搁在他软软的肚子上，但因为他的起身，手臂滑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顾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跟着坐起身来。
“我，我是beta啊，怎么可能发情？”意外发生得有些突然，越斐的注意力全在发情这件事上，因此只顿了一下之后便将这小插曲抛之脑后，急急问道。
顾巍从另一侧下了床，边脱衣服边解释道：“beta在一定条件下也可能发情，只是在学术上叫做假性发情，是暂时性的。”
见他要换衣服，越斐别过了头，但想起来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对方有的他都有，因此又转回头来。
“其他beta也会？”越斐问他道。
顾巍：“理论上是这样。”
换好衬衫，顾巍的手停留在腰上，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直直盯着自己的越斐。
只见越斐眨了眨眼，似乎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
轻笑一声，顾巍继续手上的动作。
换好后再看床上的人，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别过头去了。
发情这件事对越斐来说有些超纲，吃早饭的时候他问顾巍：“那我昨天是不是散发信息素了啊？”
顾巍点头。
“我的信息素是算O还是A？还是都不算？什么味的？”越斐好奇。
想起顾巍昨天把自己按在墙上的粗暴态度，越斐心里其实差不多有了判断，就冲顾巍昨天那副好像要和他打架的样子，八九不离十是alpha信息素，不过也不排除顾魏昨天的粗鲁是因为他讨厌omega信息素。
放下手中的筷子，顾巍往椅背一靠，目光锁住他：“你没学过beta的生理课吗？”
越斐：“应该……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学没学过。
顾巍：“beta发育不完全的腺体在假性发情状态下会分泌omega信息素。alpha没有腺体。”
越斐不敢问那alpha的信息素怎么产生的，不然显得他很没有abo的常识。
“哦。”越斐装作自己懂了的样子，那意思是他的信息素是omega信息素？
“昨天真的辛苦你了。”他记得顾巍说过不喜欢omega信息素。
顾巍拿筷子的手一顿，回道：“不辛苦。”
吃完早饭，越斐接到何茵茵的电话，让他们过去说说话。
离开院子准备去正厅的时候，越斐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保安，他觉得有些奇怪，印象里昨天门口并没有看到这边有站岗的人。
“怎么突然安排人站岗了？”越斐问顾巍。
顾巍：“这里蚊虫太多了。”
越斐：“？”……
到了正厅，顾惟和林齐已经在何茵茵旁边陪着泡茶，越斐被招呼着坐在了何茵茵旁边。
“妈，大哥，林哥，早。”越斐十分礼貌地打招呼。
顾巍在越斐身边坐下，自然地接过顾惟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了越斐跟前。
突然，顾惟吸了两下鼻子：“什么味道？小斐，你喷香水了吗？”
越斐低头闻了闻自己：“没味道呀？”
顾惟皱眉，正想起身凑近越斐再确认一下的时候，却被顾巍伸手按回了座位。
“闻你老公去。”顾巍手搭上越斐坐着的椅子，表现出极度的占有欲。
越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营业状态，脸上便也跟着挂上害羞的表情。
见状，顾惟笑歪在林齐怀里：“老三，你也太夸张了，防我这个omega跟防alpha一样，我有这么可怕吗？妈你看他。”
顶着顾巍不满的目光，林齐头疼地抚了抚自己omega的头发：“好了，你逗他做什么？小心我也会生气。”
顾惟知道林齐不是真的吃醋了，但也配合着坐直身子：“行吧，不玩了，从小就是这样，老三认定的东西就没人能抢得走。”
说着，顾惟冲越斐眨了眨眼。
何茵茵：“老大，老三小两口还是新婚，你注意点自己言行，平时自己家里疯疯癫癫的就算了，别吓着小斐。”
越斐尴尬地摆手：“不会不会，大哥人很好，我很喜欢大哥的。”
顾惟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遗传了何茵茵的美人眼眯起：“都听到了吗，小斐是喜欢我这个大哥的。”
顾巍理都不理他，将空茶杯往顾惟跟前一放：“我的茶。”
顾惟给他倒了一杯：“喝吧，降火。”
几个人正闲聊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难得人这么齐。”
越斐回头，见进来的人是见过一面的顾天盛，他记得顾天盛和顾巍的关系并不太好，于是下意识看向顾巍。
顾巍没有回头，若无其事地喝着顾惟倒的茶。
何茵茵也只是坐着，笑容不变：“回来了啊。”
“爸。”林齐起身让座，等佣人拿来新的椅子才挨着顾惟重新落座。
顾惟给他倒了杯茶：“爸，我还以为你会明天才回来。”
越斐看着，觉得自己没主动让座似乎十分没有眼力见，但顾巍的态度又让他不敢随便献殷勤。
果然，顾天盛的目光落到了顾巍和越斐身上，目光挑剔：“怎么几个礼拜没见，就不会叫人了？beta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beta儿子。
越斐身子一僵，正要开口示下弱算了，放在桌下的手却被顾巍按住。
顾巍：“总还是比敢往结了婚的儿子房里塞发情的omega的人有礼貌多了。”
这话一出，大厅一时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何茵茵看向顾巍，轻皱起眉：“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巍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和小斐还没度蜜月，我觉得下个月就很合适，只是需要父亲回集团坐镇才是，毕竟现在父亲是顾家的掌权人。”
闻言，顾天盛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何茵茵和顾惟却变了脸色。
“这事简单，下周我就回集团。”
见状，顾惟低头把玩手机，打了两行字后把手机塞到林齐手里。
「回去就中断手里打算投的顾家项目，等老三闹完情绪或者年底股东会后彻底掌权了再说。」
何茵茵：“度蜜月也不用多久，集团的事不还有底下的人，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等你们玩完回来再回公司工作也没什么，你爸好不容易放下了公司的担子，你怎么还瞎折腾你爸。”
顾惟在一旁听得心跳紧张，当初何茵茵废了多大劲才让顾天盛半退休，现在顾巍一句话就要撂担子，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顾天盛：“也就一个月，不是什么大事。”
何茵茵抿着唇看顾巍。
顾巍：“那就辛苦爸了。”
一场家庭茶会不欢而散。
离开正厅，顾惟追上顾巍劝他：“老三，你真要放手一个月？不怕爸瞎折腾，到时候你还要收拾他的烂摊子。”
顾巍朝前走着：“有些人不尝到代价，就永远没有自知之明。爷爷，妈，还有你，都太惯着他了。这些年来顾氏的哪项决策背后没有我？我不累吗？可是他只会觉得我是在抢他的功劳。他从来没把我当他儿子对待，我也没必要把孝心扔在地上给人踩。”
顾惟慢下脚步。
“如果他在你发情的时候把一个陌生的alpha扔到你房里，你是什么想法？”顾巍语气嘲讽。
一直沉默的林齐闻言脸色一变，终于忍不住开口，语含警告：“顾巍。”
顾巍留下最后一句：“我已经厌烦他那些卑劣的伎俩，就算他是我的父亲。”
这句话落下，顾惟彻底放弃继续劝说。
越斐紧跟在他的身后往回走，一路上都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从来没见过顾巍这么生气的样子，生气……又难过。
他以为顾巍从来都是强大，又游刃有余的。
却原来他也会跟家人争吵，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
落地窗外是花丛和流水，顾巍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停歇着的蝴蝶身上，似乎在欣赏风景，又像是单纯在走神。
越斐坐在里侧的水吧旁边，静静地看着顾巍。
从回来之后顾巍就坐在那边不说话，一坐坐到了现在。
咬了咬唇，越斐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倒了杯水，走到顾巍跟前。
“喝口水吧。”
顾巍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到了越斐身上，问他道：“你也觉得我这么做是错的？”
越斐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表明立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见他就差指天发誓的样子，顾巍突然扬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越斐：“？”
“被我吓到了？”顾巍拿起他倒的水，喝了一口，才继续问道，“以为我真的伤心难过崩溃了？”
越斐慢慢瞪圆了眼：“……假的？”
顾巍往门外看去，刚刚在外头整理花园的身影已经消失。
“你哪天总裁当不下去了，可以去娱乐圈混个影帝。”越斐反应过来，双手竖起大拇指，给了他最高的赞誉。
顾巍：“只有这样我妈才不会再动劝我的念头。不让我爸认识到自己有多无能，他就永远都觉得我欠着他。”
越斐不担心顾巍会打没把握的战：“你决定了就好。”
看着眼前的人背光站在自己身前，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丝质疑，仿佛确切相信着，只要他想他就能赢一样。顾巍心里一动，朝越斐伸出手：“过来。”
越斐疑惑地往前走了两步：“干嘛？”
猝不及防，越斐被拉着坐倒在沙发上，后背硌着沙发扶手。
顾巍倾身，左手搭上扶手，把越斐困住：“你不是想知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嗯？”虽然觉得两人姿势略古怪，但听到顾巍说的话，越斐立刻竖起耳朵。
顾巍看着他，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是纯净的甜味。”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状态不对，今天整章重修了，抱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