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这时候去打扰楚信似乎不妥,俞后打定主意,明天楚信来看望楚季时,就与他秉明此事,求他查明真相,还顾家清白,再给楚季和顾滢赐婚。楚季刚捡回一条命,身上还带着伤,楚信心疼得很,到时候她再帮忙说几句话,楚信八成会同意的。
至于顾家的态度,那是不用考虑的,从戴罪之身摇身一变攀上皇后,任谁也会觉得这是一桩大便宜,她就不信顾正夫真的那么刚正不阿秉持中立,这年代,谁不想女儿嫁个好夫婿,况且她的季儿一表人才,将来还是要登大位的人,这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他顾家会拒绝?
母后给出了承诺,金口玉言,楚季自然是安心得很,心情甚好,不自觉连晚饭也多吃了几口,再服了林青的第四粒药丸,感觉愈发的有精神,拉着司徒则坐到亥时才放他出宫。
楚薇虽然老大不情愿,也不敢忤逆母后,很早就带着情绪回房了,眼不见为净。
这下除了外室几个伺候的下人,内室就剩楚季一个人了。他躺着,满脑子都是顾滢,想到她一个人孤单地待在诏狱,心就微微犯疼,默念着,顾滢,你等着,明天我就求父皇放你出去。他又想起成年礼上那个清丽的女孩,穿着一身青衣,飘飘邈邈,笑起来明眸皓齿,仿佛不是这凡尘之人。
他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上顾滢的吧。楚季回忆着成年礼上的种种,唇边泛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夜色如流,星辰如海,微风拂窗,虫鸣入耳,虽然身上仍带着伤,楚季却感觉满心的甜蜜都快溢出。
突然,窗外的枝梢响起一阵非同寻常的动静,楚季猛然清醒,扭头看向窗户,只见一阵黑影破窗而入,寒剑反射着月光,直向楚季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楚季忙往旁边一避,并大声喊到:“有刺客!”
利剑扑了个空,反手一转,又向楚季寻来。此时楚季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溢出鲜血,楚季闷哼一声,顾不得许多,四下躲避。
静德宫侍卫已经闻声而来,大内高手都不是好对付的。刺客知道时间不多,更加卖力,利剑直指楚季要害。
楚季毕竟负伤,强忍一时可以,却无法支撑太久,一不留神动作慢了一步,就被刺客有机可乘,长长的剑竟刺进了楚季腹中。
楚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刚好喷到刺客蒙面布上露出的双眼中,刺客慌乱擦了把眼,却见几大侍卫已经入内,个个身手不凡,小小的内室顿时十分拥挤,根本无法展开身手,而门窗也被人把住,给刺客来了个瓮中捉鳖。
有了之前的经验,侍卫们为防止刺客再次咬毒自尽,立刻将刺客嘴巴搜了个遍,取出里面的毒丸,再将他五花大绑,扛出来扔在外室地板上,专人看护,让他求死不能。
俞后和楚薇听到动静已经匆忙赶到,她们顾不得看一眼外室的刺客,步履匆匆进入内室查看楚季情况。楚季已经躺在地板上,长剑像一支筷子似的插在他的腹上,鲜血染红了大半片地板,旁边几个下人吓得手足无措。
楚薇见此惨烈的状况大叫一声,竟然晕了过去,连俞后憋了许久的冷静也彻底崩溃,上前扑在楚季身前,握着楚季染着鲜血的手,喊着“季儿…季儿…”,眼泪流了下来。
楚季也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了握俞后的手,嘴唇微微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俞后哭着用手臂将楚季的头略微抬起,凑上耳朵:“季儿,母后的好季儿,你想说什么?”
“母后…”楚季用微弱的,连自己都几近听不见的声音吃力地说道:“孩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有愧母后…多年…栽培…”
俞后已经哭成泪人:“季儿,你别说了,太医马上就到,你会好起来的,乖,我的儿子…”
“不,母后”,楚季强忍剧痛,憋着一股气吃力地说道:“我命不久矣…只求母后最…最后一件事…”
“季儿,你说。”
“顾…顾滢…求母后救…救她…”
俞后没想到他最后的心愿竟还是顾滢,但想生气却也生气不起来,只是含着泪望着楚季期盼的眼神,逼自己点了点头。
楚季带血的唇露出一抹微笑:“谢…谢母后…”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再也无力,他握着俞后的手渐渐滑落,再次晕死过去。
俞后撕心裂肺:“季儿…我的季儿…太医!太医在哪里!!”
楚信和钱太医同时赶到,钱太医赶忙去号楚季的脉搏,感受到还有一丝微弱的搏动,便赶忙给楚季作应急处理。而楚薇也被侍女们扶回房去休息了。
楚信的脸深沉阴暗,眼神犹如千载寒冰,让旁人望而生畏。这到底是谁的阴谋?宫外的刺杀不成,居然追到宫里来,还是这守卫森严的静德宫,非要置他的皇儿于死地。这简直就是藐视他天子的威严。
巨大的怒火冲击着他的头颅,他决定亲自审问刺客。司徒则也已经从宫外赶回来,从他稍显凌乱的发丝和并不平整的衣装来看,他确实是紧赶慢赶,一刻也不敢落下。
天子就坐,刺客也已经五花大绑地跪在前面,拉开蒙面黑纱,是一个中年男子,国字脸,脸上的线条很刚毅,嘴唇紧抿,眼睛斜视他处,里面写着大大的“随你怎样,我就不说”八个大字。
楚信冷笑一声:“谁派你来的?不准备说是吧?!朕多的是办法对付你,就不知你忍不忍得住。虽然只是一死,死法却千种万种,有的人一刀下去,干脆利落,半点罪也不受,有的人却要尝尽世间极刑,最后连全尸也不能剩下。你独闯朕大楚国皇后的静德宫,朕佩服你的勇气,只要你说出幕后指示,朕给你留一条命。”
刺客却是冷笑一声,依旧不言语。
楚信也不再复言,一挥手,太监们立即上了一排刑具。这些刑具刚从大狱里搬过来,按理并不能进静德宫这样高贵的地方,但皇帝亲审犯人,你还能让他老人家亲自去大狱里审?
“皇上居然在静德宫动刑?”刺客终于开口:“你就不怕我的血玷污了皇后寝宫?”
楚信冷笑一声:“拜你所赐,我季儿的血还在内室未干,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为我的季儿报仇。司徒则,你先来为他介绍下我们楚国大内的刑具。”
司徒则马上会意,若是立刻动刑,万一死了,讯问的路也就断了,幕后黑手可能永远也无法浮出水面。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刺客心生恐惧,再略施小刑,只要能套出他的话即可。
楚国一向主张休养生息,并不擅长动刑,因此没有将精力放在刑具的制作上。
这些刑具,都是齐国留下来的,残暴的老齐王,以折磨人为乐,自然是花了大力气研究各类刑具,战败之后逃亡北方,哪里来得及带这些大小刑具,于是就留了下来,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刑具很多,现在搬来的只是一些小型刑具,但这些小型刑具也是林林总总,够刺客头皮发麻一阵子了。司徒则像演戏一样,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介绍:“刑具,分为头部刑具、颈部刑具、腹背刑具、腰部刑具、臀部刑具、手部刑具、脚部刑具、全身刑具等,个个都能让你痛不欲生。头部刑具,可以割耳挖眼,腹背刑具有肉刷和鞭刑,手部的有竹签和指夹,颈部的我们就不对你用了,以免你死得太快。当然了,我们还可以对你施以凌迟之刑,3000刀,够你痛个半天了。皇上,我们从哪一种开始试起?”
楚信语出惊人:“就先来个宫刑吧。”
见在场人员都有些错愕,楚信又解释道:“反正他也不需要繁衍子嗣了,那东西就不用留着了。再者,他对朕的皇宫如此感兴趣,不惜深夜拜访,朕当然要送点有皇宫特色的东西给他。”
见在场的还有皇后和一些侍女,不便见此场面,楚信便温言道:“皇后就先回房去休息吧,今天朕借你的内殿一用,你放心,朕定会为季儿报仇。”
皇后挂念着已经移到其他卧房的楚季,得楚信的话也就匆忙告退了,她还想去看看儿子的伤情。
清退了不便在场的人员,就准备对刺客下手了。楚信一声令下,侍卫上前正准备扒刺客的裤子,也不知刺客是被之前司徒则说的各色刑具吓到了,还是太在意后代的事,竟然连天告饶:“皇上饶命,我说,我说。”
楚信和司徒则对视一眼,比预想的要顺利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信冷言相逼:“说!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早没了最初的骨气:“是……是顾平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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