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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师望道:“不知这位中官多大年纪?”
  “有七八岁,识好些字了。”
  姚师望了然,说:“七八岁,那腕力是弱了些。”他随手拿起一只筷子,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点一点,示意给郑元义看,“初学者,多有临灵飞经的,鄙人倒觉的不好,灵飞经用笔如烟波缥缈,牵丝游絮,举重若轻,极难驾驭。中官不如教他临【玄秘塔】,柳体刚劲,极易入门。”
  姚师望说的那些话,郑元义有大半是听不懂的,但柳体两个字却记得极牢。默默记诵数遍,他心领神会,笑问:“不知姚公临的何帖?”
  姚公二字听得姚师望诚惶诚恐,又有些飘飘然,他说:“鄙人临的帖甚杂,行、草、隶、篆皆有涉猎。近来写飞白多些。”
  杨寂心里一动,径自上前,接过姚师望的话说:“某自外乡来,听闻先帝尝好飞白,近些年京都已经不时兴了。如今因为徐相公主持春闱,士子文人都一概改书行楷了。”
  郑元义扭头一看。因那日在留邸夜色深沉,他又醉眼朦胧,因此有一会竟没人出杨寂来。沉默片刻,才一拍桌子,笑道:“杨别驾!”请杨寂来上座。
  姚师望原本听他是外乡人,颇有些看不上,忽见郑元义如此,忙堆笑,叉手对杨寂拜了一拜。三人各自落座,推杯换盏之后,姚师望酒意上头,有些得意忘形,自诩道:“行楷,那自然不在话下。在下书的行楷,便是相公本人,也看不出和他的有何区别。”
  杨寂注视着姚师望,问道:“还未请教……”
  “这位正是徐相公府上幕佐姚公。”郑元义道,转而凝视杨寂鼻青脸肿的狼狈相,笑问:“杨别驾来逛北里,如何这幅尊容?”
  “嗐。”杨寂咳了一声,揉了揉脸颊上的淤青,讪笑道:“丑事不提也罢。”不失时机便提起了想要往大慈恩寺一观太后凤仪的事。郑元义闷头笑了半晌,拾起一根筷子,点了点杨寂,杨寂险些被他戳中鼻子,忙往后倒了倒,郑元义追着他身子侧过来,要笑不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花花肠子。”
  杨寂忍着浑身林立的汗毛,奇道:“中官这话怎么说来?”
  “你是想看太后呢,还是想看公主?”
  杨寂语塞,随即爽朗地一笑,说道:“在下与温郎虽为主仆,情同手足,好奇公主何等风仪,也不为过吧?”
  郑元义越发得意了,亲切地拍了拍杨寂胸膛,说:“此事有我,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俏皮地一笑,意味深长道:“回去在郡公面前替奴美言几句,此事,奴可是费力颇多呀。”
  杨寂忙不迭点头,嘴上拼命阿谀,心里却将郑元义的话和神态颠来倒去地琢磨半晌,待要细问,见姚师望在座,正满脸兴致地瞧着他们两个,遂把话咽回肚里去了。
  暮色向晚,郑元义须回宫值宿,三人依依惜别。杨寂与姚师望在徐府外分手之后,踱了几步,又心头起意,折回徐府,向门房询问道:“某有句话忘了问姚公,能否容某进府寻他?”
  门房往府内去问了一圈,回来说道:“姚公在书房与相公交谈。”
  杨寂驻足等了半晌,不见姚师望事毕,只得请门房代为传话,约他改日出来吃酒,便告辞离去了。
  那门房携着杨寂的口信穿堂过厅,到书房外张望片刻,招手示意姚师望出来,称:“有位姓杨的官人,约郎君改日北里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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