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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建国陷入了沉默。
他以为自己开出的恢复职位和薪水的条件已经足够诱人,没有想到乔以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桌上手机亮起的瞬间,于建国以极快的速度冷冷地扫了一眼,暗沉的眸色在微微愣怔中,蓦地泛起精明的光亮。
他端过手边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嗓音微沉,说: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是吗?”
“既然那么多人都有关注双龙九凤冠被盗的公告,那我们对凤蝶翡翠簪的修复,全程都采用直播的方式,公开透明。”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你说呢?乔老师。”
乔以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什么也没有说。
她竭力控制住紧握咖啡杯的手,生怕于建国再不要脸地多说上两句,她手中的咖啡就泼了过去。
于建国这个算盘打得真是无可挑剔。
一来收获了挽回凤蝶翡翠簪修复失败的机会,二来又不需要承担任何的风险,因为全程直播,无论出了什么岔子,都有直播回放的视频可作为证据。
修复好了,是他于建国会选人。
修复坏了,是乔以这个还是嫌疑人的修复师,自己技术不行偏要逞强。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不需要他于建国背锅。
至于乔以被全民盯着修复凤蝶翡翠簪,好似看猴戏一般的屈辱,他直接视而不见。
因为他一心奔向的,就是府山博物馆和自己的声誉。
见乔以没有应声,于建国再度开口时将音量上提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乔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对于她这份无声的反抗,于建国的心里当然是有逼数的,无非是对这份逼数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乔以哼笑了两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声答:“于馆,你可能忘了一点,停职停薪的人是没有修复的义务的。”
停职停薪的人没有修复的义务?
于建国的神情先是一愣,紧接着转为嫌恶,再然后嘴角立马挑起一抹讥嘲的笑,问:“所以乔老师这是在和我谈钱,对吗?”
刻意加重的对吗二字里,鄙夷尽显。
谈钱?
乔以嘴角冷冽的笑意,顿时漾得更开了。
她抬头瞥了于建国一眼,说:
“于馆坐在馆长位置久了,想来也就忘记自己的初心了,这很正常。”t?
“但我们这些最底层的修复师,每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你比我们都清楚。”
“但凡大家是冲着钱而来的,谁会选这既苦逼又贫穷……对专业性要求还极高的职业?”
说到这儿,乔以的声音猛然一提:
“直接去二仙同,哪怕做个倒狗的狗腿子,也比在府山博物馆当匠人工资高得多吧?”
同事们的眼睛在这一刻,直接睁到了最大。原来他们心中温和有礼的乔老师,竟然还能这么凶猛。
真是牛逼……说得好极了,会说就应该多说点!
他们这群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因为钱选择的这个职业,全都是兴趣和情怀使然。
但如果能在兴趣和情怀外,还能收获些金钱和地位,那为什么要拒绝?
所有的呈现都是他们付出双手才得到的结果……从没有人想要白嫖博物馆一针一线。
况且修复中心人均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谁又会不差钱呢?
乔以的话令于建国瞬间变了脸色,她的以下犯上有些激怒他,尤其是在看着古物中心的其他同事都是一脸附和的表情后,更是恼怒。
他抬手猛地一拍桌,斥声道:“乔以,我把你叫回来,原本是准备给你台阶下的,但你要是这么不识好歹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乔以迎上于建国的目光,问,“所以于馆这是要开除我吗?”
她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而和面色一样平静的语气,则是不卑不亢,毫无一丝示软的趋势。
于建国没有开除乔以的权利,他需要通过上面的审批。只要上面不通过,他就是厌恶死了乔以,也只能忍着。
所以在他看来,乔以这样问完全就是在嘲讽和挑衅他手上的权利。
可惜这个凤蝶翡翠簪,目前古物修复中心,除乔以外的确没有可以拯救的人。
二仙同那边他已经跑过好几次,对方的答复皆是修不了。
要不是凤蝶翡翠簪被突然列入下个季度的展出名单,他压根儿不需要打电话给乔以。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乔以竟然不吃他强硬的这一套。
但乔以还是有些低估了于建国的善变。
一个能在极短的时间挤掉老副馆长,成功坐上府山博物馆馆长位置的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又怎么可能输给旁人?
再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于建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时一改之前的暴怒,分外语重心长,说:
“乔老师,如果你真的修复不了,古物中心就没有人可以了。”
“所有人的年终奖,现在可都指望着你呢。”
“你……当真忍心吗?”
在职时,乔以听这句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那会儿的她是真的以为古物修复中心离了她就无法运转了。
但自从离职,发现古物中心依然运转得好好时,乔以就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所以于建国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于她而言根本没有用。
人生一场,到头来都是虚无。
尤其是在双龙九凤冠被盗案发生后,同事们联合起来的排挤,背后那一句接着一句的闲话……还有将她骗到南门被人追着打,视而不见的他们立马逃掉,连警都没有帮她报,这一堆事情的发生后。
乔以脑海中对于这群人的印象,顿时降至冰点。
但现在就是这样一群人,却想要指望着她拿今年的年终奖?
一时间乔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于建国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
乔以冷冷地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看着他们略带羞愧的眼神,她将内心的波澜都压了下去:
“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
府山博物馆员工停车场。
乔以站在坝子中央,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毕业就与自己相伴的地方。
而后点开府山博物馆的所有工作群,将那天在二仙同的鬼市时间,拍到的于建国和应梦同老驼旧物交易的全过程,直接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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