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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衍见他不作声,捏着杯壁把一杯冷透了的碧螺春咽下去,对着灯光瞧那杯子的透度,恢复平时总带着几分笑意的模样,问:“不会是跟孟臾有关吧?”
谢鹤逸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你说,她申请的为什么都是欧洲的学校?”
“难道她们有联系?”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不过三两句话,宁知衍就大致推断出前因后果,又问:“还是你觉得孟臾是想出去找她妈?”
谢鹤逸负手而立,转过半张脸来,“那倒未必。”
宁知衍扔下杯子起身,站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瞥去,看到院子里百无聊赖站着看花的孟臾,免不了又是夹枪带棒一番抱怨,“你使唤我当牛做马还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句真心话都换不到?”
自幼时起,但凡谢鹤逸想要的,只有迟的,还从没有不到手的。可真心这种东西很微妙,不同于其他明码标价的物件儿,总归是要经过天长地久的磋磨才行,他等不及,只得先要了人。不过无妨,身体离不开他也是一样的。
话题到此为止,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桌上散放着笔墨纸砚茶,春日里的夜晚,格外有一股至清至静的氛围。
隔了片刻,敲门声适时响起,孟臾怕贸然进来打扰他们谈话,没直接进,而是立在门口轻声问:“晚饭好了,现在吃吗?”
“你进来。”清越敞亮,是宁知衍的声音。
孟臾没动,垂手静静等在外头。
宁知衍望着门口,半晌没等到人,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孟臾的场景,他叫不动人,没好气地朗声道:“谢重衡,劳烦你把人叫进来!”
从头到尾,孟臾都摆出一副只认他一个的态度,但就是这种并不高明的刻意讨好,成功让谢鹤逸整晚堆积的满腹戾气好似就这么消解掉了大半,眉间甚至带上了点清浅的笑意,他扬声,“孟臾,你进来。”
孟臾这才推门而入,见两人相距远远地坐着,一人看多宝阁上的瓶碟摆件,另一人坐在客厅沙发里,她走过去冲谢鹤逸低声报备一句:“晚饭好了。”
“嗯。”他仰起头应她。
闻言,宁知衍起身,手中拎着外套迫不及待往花厅去,“终于开饭了,我一天没吃了……”
孟臾站得离谢鹤逸很近,腰肢弯下来,说话时额头几乎要抵到他的眉角。气息混缠,谢鹤逸抬起手,大约是想替她拢拢鬓角落下的碎发,还没触碰到却又收了回去,只说:“叫人再拿一瓶清酒过去,你不用陪,先回屋等我。”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等人走远了,孟臾才回过神,想起还没问他要回哪间屋?她的房间还是他的卧室?
其实,自从上次关静室被放出来后,孟臾就不再像前几年那样害怕他不高兴了,仿佛突然窥得天机,她竟无意间试探出他的底线,只要她还听话,还愿意服软,无论他多么生气也总会心软的。虽然孟臾同时觉得很可耻,所谓恃宠生骄,归根结底,所依凭的不过只是他的一时情绪罢了。
最终,孟臾没去谢鹤逸的卧室等人,而是回到后院自己的屋子。
她的屋子不大,也安静,但是意境很雅致。客厅和卧室由一道苏绣双面绣屏隔开,窗下便是书桌和梳妆台,外面假山石掩映的角落中栽种了几丛疏竹。
不可居无竹,是出自谢鹤逸的造园手笔。
刚来时,孟臾并不住这里,而是在前面小楼,直到那年父母出事,谢鹤逸大张旗鼓给她改名转学后,谢晚虞才叫人把她的住处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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