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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芙姝绕过重重楼阁来到寝殿,却听见帝后在剧烈争吵。
皇后泪声哽咽:“姝儿说她不嫁,我也不要她嫁了,说甚的嫁给仙人,分明是要把她的命给祭出去!”
皇帝气急败坏地反驳:“一介妇道岂可妄议!这事关乎大雍国运,那和尚可是太华山来的,我已与他作约,他允诺我,若姝儿嫁给他,他不仅会派出三千僧众下山除妖,还会联合其他太华山的教派一起下山除魔卫道。”
“你不妨用脚趾头想想,我是姝儿的亲生父亲,姝儿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就不心疼吗?!”
“如今天下妖魔横生,饿殍遍地,西凉北燕虎视眈眈。”皇帝痛心疾首地捶自己的胸口道,“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是个皇帝!天下百姓都是我的子民,在当今这世道,我必须要先得是个皇帝,然后才是姝儿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
激动地说完一番话,他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看那和尚哪里都不错,姝儿说不定相处相处便喜欢上了呢?哎,她长大了,也该懂事了。”
“若她日后真有福得道做那仙人,咱们大雍也是有仙人庇护的国家了!”
芙姝静静听完,忽然发现一切都很没意思。
她只是想求点明目张胆的偏爱,可这宫里没人能给她。
父皇母后面前有家国,她养的面首前头也有权力地位财色。从来没人把她放在第一位,不仅没有,还要贪求她的报答。
真是没意思极了。
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乌沉沉的天空犹如她此刻郁结的心境。
她烦躁地挑了件最繁琐的婚服,那是由珠子黄金编织成的,上面金光闪闪,华贵的气势刺得人不敢正视。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款式,又重又老气,那头冠压在头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青见主子面色惨白,心疼得忙问:“这件会不会太重了,您这样瘦,穿着想必十分辛苦!”
芙姝摇摇头:“无妨。”
小青见她避而不谈,也敢不继续问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
她替芙姝插上一个金钗,低头喃喃道:“话说,今日谢家世子爷也来宫里了。”
芙姝一愣,谢安?
潍原公的嫡长子谢安,性情温润,曾与她是青梅竹马,后来潍原公带兵出征,举族战死,整个谢家只余下他一人,十分可怜。
“他来作甚?”
“听说您要嫁给那和尚,他在太和殿跪了一夜……”
芙姝点点头,随后便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要静一静。”
用过膳,芙姝来到庭中,果然见到假山背后有道人影。
谢安浑身湿漉漉的,不知在雨中淋了多久,见到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阴冷的雨腥气瞬间将她包围了个彻彻底底。
记忆中的这位青梅竹马一贯是衣冠肃正的翩翩君子,为何今日如此不自持?
“谢安?”
青年自顾自喃喃道:“姝妹,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等等,你好臭啊,谢安。”
记忆中的谢安温和如水,是很照顾她的意愿的,亦绝对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可这回他却像是没听到般,抱她抱得更紧,语气十分急切:“大雍没救了!你随我离开这里,咱们一起找处山林,找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芙姝被男人抱得浑身都不舒服:“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不,姝妹,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只有你了,姝妹!”
“你到底在说甚疯话?!”过分越界的话语令芙姝眉头一皱,这谢安今天是发甚的疯病?
她微叹一口气,只能先顺着他的话去说,令他冷静下来:“若我答应你,你如何带我走?”
谢安一笑,睁大了眼,掏出两包毒药递给芙姝:“只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无人会再阻止我们!”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扭曲的微笑,脸上浮现出芙姝从来没见过的戾色,芙姝被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说,要我杀了我阿娘跟阿爹?”
谢安嘴角抽搐,神情阴恻恻的:“因为他们不在意你啊,姝妹!既然如此,为何不杀了他们呢?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不是吗?!”
“姝妹,没有人比我更爱你,相信我!”他把芙姝抱得很紧很紧,她快不能呼吸了。
“这毒药是我从北燕探子手上拿到的,能使人瞬间毙命,不会多一分痛苦!”
谢安越说越疯狂,最后狂妄地笑道:“只要他们都死光,就没有人阻止我们在一起!”
芙姝脊背发凉,拼命地想推开他:“谢安,你疯了吗!?”
“你有考虑过我吗?抛开亲恩不讲,若我真的杀死他们,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后世史书会如何评价我,你可有考虑过?!”
谢安怔愣一瞬,双手颤抖地将她放开,从怀里掏出了匕首,刀光闪了芙姝的眼睛。
“姝妹,你不想与谢哥哥一起走吗?”
芙姝趁机后退几步,警惕道:“你在威胁我?”
谢安低低地笑开了:“我这么爱你,又怎会威胁你呢?”
“姝妹这般娇弱,不想脏手也是理所应当的。谢哥哥先替你脏,然后将你放到这小罐子里好好保护起来,你的手,你的脚,我都会很好地保存起来!”
他说着,眼睛满布诡异的血丝,眼珠子也变得像血一样猩红,浑身冒着可怖的黑气,萦绕在芙姝周身。
芙姝看得心中警铃大作:“你不是谢安,你是谁?!”
他癫狂地笑了几声,一把拉住芙姝:“咯咯……哈哈哈哈!”
芙姝惶恐地挣脱,踢他的下三路,可双腿却被他一抓,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便落在她面上。
她拼了死力气推开他,却发现他嘴里逐渐伸出好多条舌头。
她定睛一看,那黏黏腻腻的可不是什么舌头,而是一条条恶心的长口器,正挣扎着从他嘴里涌出。
而人的唇角容不下那么多口器,便猛地撕裂,鲜血混合着无数口器,尽数涌向她的口腔。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啊!
就在他口中的口器全数探出来的时候,他的背上也长出了两条粗壮的触手,将她牢牢禁锢在眼前。
在那一瞬间,芙姝感受到了强烈的食欲!
她忍受不住地吐了出来。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罡风将谢安狠狠地轰开,携卷起无数落花落叶,芙姝挣开桎梏,倒在地上大吐特吐,她几乎想把整个胃都给吐出来!
男人身着月白僧衣,手执锡仗,音色清沛刚正:“这里怎么会有魁?”
芙姝抬眸,是那个和尚。
见到她,妙寂蹙起眉,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
芙姝见他的目光一直逡巡在自己脸上,她伸手摸了摸,竟是一手的透明粘液!
她瞬间吓得失了声,嘴唇疯狂颤着,眼角因为极度恐惧渗出泪水,不用想她也知道如今自己得有多狼狈。
“妙寂……”她头一次唤了他的发号。
“退后。”他说。
芙姝哆哆嗦嗦退开,缩在角落盯着他,妙寂回头看她一眼,那双目蕴着清正佛光,芙姝蓦然与他相视,浓郁的困倦之意便涌上心头。
梦中,她依稀地感觉到有谁的宽大的衣袍覆盖在自己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也被人用湿湿的热毛巾细心地擦拭。
擦拭完,她察觉到那人要走,又紧紧地拽住那人的袖子,任凭那人说什么也不放开。
可很快,她又做起了噩梦!
明明眼前一片灰暗,她却感受到无数的口器与触手正缓慢地舔过她的眼睛,甚至……
连眼球也不放过!
她不断地抠喉咙干呕,想脱离这个恶心的梦境:“——呕!”
屋内的妙寂见她刚裹好被子又开始不断地扭动,甚至睡梦中都在痛苦地呕吐,他怕她再继续下去会伤害到自己,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托起,合起掌心,口中不断地念着清心决。
他轻轻拍着少女的脊背,一遍一遍低声道:“不怕了……”
胸膛前一片软玉温香,轻淡的兰息喷在耳边使他身形微僵,妙寂阖上双眼,捻动佛珠。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伸手触碰她的脊背,根节分明的脊骨中央微微发烫,隐隐有金光乍泄。
那是她仙骨所在之处,上辈子临终前被他施以佛法封印。
他微微施力,在上面又多施了一层封印。
必须要尽快带她到太华山,如今天下恶魁横生,她无法自保,觊觎她的妖魔只会越来越多。
一股温柔有力的暖流从脊背处缓缓注入,四散到五脏六腑,梦中的芙姝只觉得眼前炸开一阵金光,浑身暖融融的。
触手与口器带来的恶心感被暖流驱散,她慢慢睁开眼,所有恐怖的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绮丽的景象,湖光潋滟,近处生着高大茂密的娑罗树,曼陀罗花……
她往前踏出一步,却不慎踩空,她失声喊叫,瞬间从榻上惊醒。
“可是醒了?”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周身被一阵轻暖的气息包围。
芙姝刚醒,还有些懵,只知道那双坚实臂膀极其温暖,似乎已经拥揽了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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