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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明和急得满头大汗,只恨不得难受的是自己。
  车上的乘客们也纷纷将视线,转向池明和父女俩这边。
  有好心的乘客,递给池明和一袋橘子。
  “老弟啊,让你女儿吃这个,对晕车有效!”
  “大家快把窗户开到最大,给这闺女透透气——”
  “瞧这可怜劲儿,都难受都哭了……”
  ……
  摇摇晃晃的大巴车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马路边上。
  售票的大妈挤过来,一贯粗大洪亮的嗓音也变得细声细语。
  “闺女,我扶你到车下歇息会儿,透透气再上来?”
  池蝉用纸巾擦干净眼泪,朝大妈挤出一抹笑,然后摇摇头。
  “阿姨,我没事,我就是晕车晕得有点儿难受,你让司机大叔继续往前开吧!”
  “是嘛?要是还难受,可千万别忍着啊!”
  大妈半信半疑。
  一转身,神情就立刻变了。
  她嫌弃地瞅了一眼一点忙都帮不上,只知道傻站着的池明和。
  最后,大妈朝车头嚎了一嗓子。
  “老王,继续往前开,开稳当点!”
  池明和低头,看池蝉终于止住了眼泪,悄悄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池蝉,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她用力掐了一把大腿。
  是痛的。
  她活过来了?
  准确地说。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高一开学时。
  一切都还没发生!
  池明和也没有出事。
  家里面一切都好。
  她的未来,又充满了无限可能!
  池蝉是农村户口,跟村里其他小孩一样,从吃奶开始,就被爸爸妈妈丢在家里,由爷爷奶奶带大。
  换句话说,池蝉是留守儿童。
  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池蝉身边的同龄人、同学和朋友,全部都是这样长大的。
  非过年过节,从他们村头逛到村尾,除了老人和孩子,见不到几个青壮年。
  过年的时候,就是整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
  青壮年们都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大包小包里,有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还有漂亮的衣服。
  好多稀奇的玩意儿,都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往往这个时候,是小朋友们最喜欢串门的时候。
  因为又可以向其他人,炫耀自己新得的宝贝了。
  过完春节,青壮年们又会带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出门了。
  他们要到很远的地方打工挣钱,然后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又回来。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如候鸟迁徙。
  但大人们的这些事与池蝉无关。
  池蝉的童年,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跟村里所有的小孩一样。
  上山下河,摸鱼抓虾,是家常便饭。
  摘菜做饭,洗衣带娃,也必不可少。
  他们的早熟,体现在过早接触劳动农活,而不体现在心智上,更不体现在为人处世上。
  所以,村里的小孩都能干且单纯。
  两个稍显违和的词,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融合。
  如无意外,这群小孩将会按照村里年轻一辈的既定轨迹走下去。
  他们会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会有激昂躁动的青少年。
  再然后,就会跟村里其他年轻人一样:
  高中毕业,外出务工,结婚生子……
  按照父辈母辈的人生轨迹,又会开启新一代的候鸟迁徙。
  ……
  但上天,仿佛看腻了发生在这小村庄中,不断重复的轮回。
  某一天,它心血来潮,拨动了一下名为命运的琴弦。
  如蝴蝶轻轻震动了一下翅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平凡无奇的池蝉,庸碌度过了六年小学生活。
  跟村里其他小伙伴们一样,直升进入了镇里的中学,继续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步入初中之后,池蝉在学习一事上,陡然开窍了。
  分班测试时,出人意料,考进了班级前几名。
  池蝉不以为然,只认为镇初中的教学水平太差了。
  因为,她好多成绩优异的小学同学,都选择去县中学念初中了。
  只有他们这些成绩不上不下的人,才会被镇中学不分好坏,统一收入囊中。
  尽管不以为然,但成绩进步带来的成就感,让池蝉从此对学习上了心。
  命运也开始眷顾池蝉。
  接下来的几次考试,池蝉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很快,就进入了年级前三,并且常年霸榜。
  中考结束后,超乎意料。
  池蝉取得了县第十这样的好成绩。
  这在她的学习生涯中,绝无仅有。
  不光她自己惊呆了,池明和张巧月、池爷爷池奶奶、镇中学、整个小村庄、甚至整个小镇都惊呆了。
  池家了不得,祖坟冒青烟了,这是要出一个女状元啊!
  池蝉出名了。
  在家里,池蝉几乎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镇中学的招生简章里,池蝉的名字,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县一中,老师亲自登门,要池蝉务必选择他们学校。
  在这个小镇上,谁见到池蝉,都要对她竖起大拇指。
  就连牙牙学语的口水娃娃,念池蝉的名字都念得一清二楚。
  池蝉考完中考,就去广省打暑假工了。
  她欢天喜地收拾好行李。
  这是池蝉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大城市的这一切,都让池蝉移不开眼。
  她的世界版图又扩大了。
  很快,池蝉投入到生产线上,开始了她的暑假工生活。
  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工作,池蝉很快就感到厌烦了。
  做不完的工作、猪猡一般的住宿环境、表情麻木的工人……
  与她初来时,所见过的那些霓虹熠熠,显然是两个世界。
  池蝉内心慌了。
  并暗暗决定:长大后,她绝不要过张巧月这样的生活。
  于是,在填写高考志愿时,池蝉打电话给初中班主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市一中。
  市一中的教育质量更好,又是星城这样的大城市。
  在这里,她将有更大的可能,逃离村庄、逃离小镇、逃离小县城,见识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两个月后,池蝉结束了暑假工生活。
  她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毕竟,每天近一百tຊ的工资,对她而言,是一笔不能拒绝的诱惑。
  张巧月难得大方,花了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给池蝉买了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这是奖励。
  奖励池蝉在初中阶段的努力学习,也奖励池蝉暑假期间在工作上的坚持与付出。
  至于池蝉挣得那笔工资,张巧月大手一挥,让池蝉留着自己用。
  于是,池蝉有了人生中第一笔小金库。
  小金库余额:3600元整。
  池父池母在开学前,向厂里请了几天假,带着池蝉回家了。
  大女儿高中开学,还是这么好的学校,说什么也要送她开学。
  这可是他们镇上最聪明的孩子啊,第一个考上市一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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