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养了几天的“病”,已然是到了孟缱能忍受的极致。
只觉得要是再不好,
她可能真的要憋出病来了。
……
孟缱手底下有四个小厮,名来福、来寿、常平、常安,是两对亲兄弟,
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父母早亡,卖身进了孟府伺候。
而后又经过挑选,送到了孟缱身边。
这四人中,来福细腻,擅打探讯息;
来寿和常安头脑灵活、办事机灵,又都有一张巧嘴,擅游走交际,四面打点;
而常平,武艺高超,身手矫健,通常是负责孟缱的近身安危,也是四人中行踪最为隐蔽的。
孟缱“病”得这几日,四人较以前更忙碌了些;
尤其是来寿和常安,
两人除了打点应付店中的贵客,还想方设法的弄些新鲜玩意去,去讨他们病中的姑娘片刻的欢喜。
偶然之下,
听酒楼的客人茶余饭后说道,京中有一戏班的昆曲堪称一绝。
两人顿时都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
他们姑娘可最是喜爱听戏曲、看话本了,
这要是请到孟府唱一出,姑娘必然喜欢。
既然想到这,二人便立刻着手去办。
要把一个颇有名气的戏班尽数请到府上,所需花费银钱不少,
但跟随孟缱多年的人,
就跟孟缱本人一样——不差钱。
请个戏班而已,
两人办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简直把整个戏班都搬到了孟府。
……
翌日,
孟缱午睡初醒,正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出神。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的敲敲打打,还有咿咿呀呀的戏曲唱腔之声。
她心下好奇,
孟宅附近没什么戏班子啊,难道是附近的哪处府邸请的?
正想着,春香从外头进来,满面带笑,“姑娘快起来,牡丹亭都要开唱了,晚了可看不全了。”
孟缱一头雾水,“什么牡丹亭,谁家请戏班了?”
“是来寿和常安见姑娘最近养病养得精气神都没了,想着给您解闷,特意请的。”
孟缱就笑了,
属下做事贴心又得体,
她自然高兴。
二来,
这段日子闷坏了,她也确实想听个戏取个乐。
踩着软底绣鞋,孟缱小步子腾腾的跑到梳妆镜前,
“快替我更衣,让他们别这么快开始,我不听个全可不行。”
虽然不用出府,
但难得姑娘有兴致,春香替其一番认真的上妆梳发,打扮得俏丽又鲜活,
再不是前几天为了装样子,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
百里想张口再次确认,却又哑了声。
他实在被惊得不轻,
他家这位一贯矜傲清高、君子端方的公子,方才居然说他想夜探孟府。
他一开始以为这个孟府是孟太傅的府邸,还好奇难不成孟太傅犯事了,公子要大义灭亲亲自调查;
结果这个孟府原来是孟姑娘居住的那个孟宅。
但是搞明白这个以后,百里被吓得更严重了。
他家一个品行端正的公子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要去夜探人家一妙龄姑娘的住处?
这太诡异了,
百里简直怀疑他家世子是不是被鬼上身亦或是掉包了?
盯着下属质疑、不解的眼神,江珩强掩内心的百种惊涛骇浪,面色镇定的说道:“我,我只是去探探她的病,很快便回。”
百里怔默片刻,随即下意识呆懵的哦了声。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可是公子,您,您为何不白日过去,非要夜探?”
“白日被人看见,只会惹来闲言碎语,未免招她心烦。”江珩若有所思,淡淡说道。
百里心下讶然。
世子竟考虑得这般周全?
“可您夜探的意思……莫不是不走正门?”
江珩十分无语的斜了他眼,“你家夜探走正门?”
小侍卫眼睛瞪得老大,“您……要翻墙?”
江珩眼神飘忽了那么一两下,神情有些许的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默认了下来。
百里一听就急了,“那可不成啊,您身子还没好全,翻墙再碰到伤口怎么办。”
“我有弱到那般地步吗?”某人略有些气急败坏,但仍然理直气壮。
“可——您,您这么过去,是想怎么探病?”百里拦不住人,只好问出另一个疑惑。
江珩一时还真无言以对。
是啊,夜探那是刺探敌人的手段,
用来探病似乎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这么去了孟府,他能怎么见她才不会被当成登徒子一样赶出来?
可是要不见她一面,
他这心里总觉得有块石头堵着似的。
胸闷,心焦。
看主子左右两难,百里建议道:“若您真放心不下,属下替您走一趟如何?”
江珩回绝的干脆,“不成,不亲眼看到,我不放心。”
百里也头大了,
公子几时变得这么任性?
“我还是自己走一趟吧,远远瞧一眼也好,怎么着都好,总比我待在府里看不到人听不到声的好。”
百里:“公子已经那般喜欢孟姑娘了吗?”
江珩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大概是吧,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般究竟为何了。”
话说到这,又拦不住劝不动,百里也只得祝愿他家公子能够好运。
——
听过昆曲后,孟缱心情大好,
食欲胃口也得以恢复。
晚上特地吩咐厨房备了羊肉锅子,
按说这羊肉锅子大多都是冬日吃得多,暖身暖胃的;
可孟缱才不顾及这些,兴致来了,她想何时吃便何时吃。
但是事实证明,
也不能在心情太好的时候去吃太想吃的东西,
因为一不小心——
就吃撑了。
绕着后府花园走了三圈,孟缱还是觉得胃中涨涨的,不是很舒服。
春香提出请大夫,孟缱觉得吃撑请大夫这种事太丢人,三令五申不许去。
“可姑娘这么一直难受着也不成啊。”
孟缱轻抚着腰,“那你去给我煮一碗山楂水,我多走动走动,应该也就好了。”
“那成,姑娘您自己可别乱走,别磕着摔倒。”
孟缱眼角微跳,“你快去吧,我又不是傻子。”
春香这一走,偌大的花园就只剩下她一人形单影只的。
今日府里唱戏听曲好一阵热闹,她便也特许下人晚间上了锁后可以早些休息。
所以现下府中园中都是出奇的安静。
几圈下来,她也走累了,就坐在来寿今日刚扎好的秋千上晃悠悠的出神。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只要她人还在京城,日后就避免不掉要和王氏孟琳母女相处。
总不能次次都装病逃避。
孟缱每每想到这,头就又开始疼了……
头脑思绪纷飞,
墙边的草丛那却忽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还夹杂着一声类似于男人的闷哼。
“谁?”她顿时警觉起来,方才似是有道黑影从墙边落下。
不对。
若真有贼人闯入,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在这没有半分威慑力。
慌不择路间,孟缱想到回去叫人。
可还没等她脚下的步子迈出去,那道黑影已然闪身到了她跟前。
孟缱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叫出声却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叫,是我。”
???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她满怀疑惑的侧头,
见那鬼鬼祟祟翻墙的小贼不是别人,
而是众人口中最是端正克己,坦荡赤诚的小侯爷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