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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温存跟深夜不同,两人不必在黑暗中去寻找彼此的眼眸,恰恰相反,天光微亮,拉着一层纱帘的屋内也都清清楚楚。
  周怀生今天跟以往完全相反,攻城掠地,次次都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那双眼仿佛燃着不熄的火焰,一寸一寸向她内心蔓延。
  结束后时温姝宜浑身发软,闭着眼还想再睡一会儿。周怀生将她环在身前拥抱,下巴抵在她肩下的锁骨,眷恋不舍。
  屋内安静下来,他顺了顺她的发尾。
  “昨天都谁灌你酒了,一会儿我给他们几个打电话,今天晚上给你讨回来。”
  周怀生语气轻快,像是玩笑,温姝宜背对着他,一开始并没回答,直到他横在腰间的手动了动,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
  “司南姐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你们两个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温姝宜脸颊的潮红尚未褪去,水波冽艳的桃花眼静静望着他,眼前场景考验定力,周怀生却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后面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
  他惊讶不已,恍如自己听错,可再看看她的神情确定无误。
  “谁跟你说的我跟司南分手?”周怀生又气又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跟她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温姝宜错愕不已,怔怔看着他半天。
  “我,我以为你们两个交往过。”
  她想起四年前她记忆最深的那个夜晚,周怀生跟她的最后一点交集,是在她上了大学后慢慢变少,她一直以为他是有了他自己的生活,所以才会跟她越来越远,他最后发给她的那条短信,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还以为你是怕司南姐生气,所以才发了那样一条告别短信的。”
  她看着他脸色愈发阴沉,声音低下来。
  周怀生眼眸变暗,逐渐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封短信是无奈之举,他也不是真的要狠下心不跟她联系,只是觉得蒋澈对她足够好自己便没了能赖在她身边的理由。
  “所以你是因为这条短信才对我这么冷淡的?”
  温姝宜照实点头,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其实也是赌气,是自己拧巴着非要让他抛下自己,可真的抛下了,她心里又是另一种想法。
  这些往事如今说起来像是折磨心神的一根长绳,无法忽略,横在内心某处,到了特定时刻便要蜿蜒翻转。
  可即使过去这么久,她想轻易提起也有些难度,有些事埋得深,挖起来费得也不光是时间。
  周怀生沉默一瞬,在被子里去寻她戴着婚戒的手,温姝宜手指很细,戒指总是歪着,他将钻戒调正,指肚轻轻摩挲戒面。
  脑海中不可避免,想到去安城找她的那天。
  2015 冬至前一天,他那时候已经在京华社工作,好不容易攒了三天假期到安城看她,想要给她过生日,结果她的电话一直占线,于是在学校里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天快擦黑,蒋澈才从隔壁学校里跑来找他。
  他人来的时候还提着行李箱,手里拎了很多东西,周怀生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去了西江,更不知道她跟蒋澈早已经分道扬镳,只是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们两个感情还是很好。
  最关键的是,蒋澈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出了他们两个今后的计划。
  “我跟姝宜打算在安城安家,她挺喜欢这里的,等她从西江回来,再过两年我读完博也能顺利入职。”
  “她跟我闹了点别扭,明天是她生日,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他眼里有美好未来的希冀,真真切切晃到了周怀生。因为他很快又看到了蒋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戒指盒子,他怔愣片刻,内心在那一瞬间彻底醒悟。
  她该有她的生活,所以在温姝宜总算把电话给他回拨过来时,他并没明确的告诉她自己来安城见她,她心情应该不错,电话里的声音都很雀跃,末了还告诉他要吃饺子。他笑着应下,挂断电话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她。
  阴差阳错,幸好兜兜转转她还是在他身边。
  这个话题刚开始就没能再继续说下去,温姝宜在他怀里又睡了半小时一直磨蹭到快九点才起。
  今天实在是耽误了太久,幸好冬天里喻卿有时候也会晚起,温姝宜起床后匆匆洗过漱就到了厨房。饭做到一半时叫喻卿出来,结果好半天都没有回应。
  “妈去公园了,她说外面天气不错就跟着陈阿姨一起去超市了,估计早饭也会在外面吃。”周怀生洗过澡后换了套新衣服出来,十天不见,他看起来清减了些,眼里有无法掩饰的疲倦。
  温姝宜看他一眼,回过头来往开了锅的汤里下面,“其实你不用回来的。”
  她是觉得他太累了,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在她身边陪着,但她也知道他的工作太过繁乱忙碌,她不需要他放下工作为她,只是有些心疼。
  “我在那也是总是放心不下,昨天你听你说喝了酒就更着急,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一字一句回应她的话,又到料理台前把台面的水都擦了擦。
  想到昨晚,周怀生唇边勾起微笑,看着她站在锅前认真的神情,微微挑眉问到:“我昨天,好像听到有人说喜欢我,是不是我幻听了啊。”
  他脸上的小动作很刻意,目不转睛盯着温姝宜,她没去看他过于直白的视线,拿了筷子把面条盛出来,直到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她这才慢腾腾的回了句。
  “我那是醉话。”
  温姝宜低头笑笑,没再去看他。
  *
  周怀生晚上又带她去了寄云天,他声称要为自己道歉,所以今天这顿饭只是为了给她介绍自己的朋友们。温姝宜觉得他太较真,明明昨天已经都见过了,但他执着得很,从家出门时还给她挑了衣服。
  他们两个穿了色系相同的衣服,温姝宜怕冷在裙子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周怀生则是用黑色做内搭,外面穿了件深色的格纹大衣。他很喜欢看她把头发散在身后,一路上侧头看了她无数次。
  到寄云天时刚过七点,昨天的几个人还没来全,周怀生提早交代后厨先准备着,神秘兮兮的牵着温姝宜去了另一个包间。
  越过一扇大漆百宝嵌屏风,茶桌上坐着位穿着灰色开衫的中年男子,听到声音,慢悠悠回过头看向两人。
  目光交汇,温姝宜瞬间哑然。
  “师傅。”
  卢渊从座椅上起身,眼镜之下的瞳孔在看到她那刻亮了亮,他露出个久别的笑容,将她从上至下环视一遍后下了定论。
  “过得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温姝宜思绪发木,“您怎么来京平了,我,我一直关注着咱们所的公众号,也没看到您的出行消息。”
  她有些激动,话也说不清楚了。
  “来京平开个讲座,你丈夫一再找到我,跟我说起你现在的情况,小温,你还愿意回来跟我一起吗,过些日子我们会到西江的石窟做壁画修复,这可是你以前最想做的事。”
  卢渊长话短说,没急着叙旧,只开口讲了眼下他来最重要的事。
  对温姝宜,他总是觉得这个学生很可惜。有才能有本事,性子又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是块难得的玉石。
  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家里的事,她现在恐怕也早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温姝宜犹豫了,她不是没想过,她是不敢有重新再来的勇气了。
  周怀生让她先坐下,侍应生也进来又换了一壶茶,周遭茶香四溢,令人心静,茶桌上摆的是她选的素心蜡梅,几支淡黄色明亮鲜艳,整个包间都被点亮。
  他见她不说话,恭敬起身给卢渊添茶,他也是废了些人力打听到这位文物大师是从前舅舅的少时好友,这才搭上关系能请得动喝茶,倘若不是见温姝宜,恐怕人家早就走了。
  “卢教授,今天的茶叶是我特地选的,您尝尝看怎么样。”
  卢渊端起茶杯先闻了闻,继而才缓缓喝下,泡的是岩茶,口感饱满水中带香,还有很淡的回甘,他放下茶杯,赞赏这茶不错。
  温姝宜看向周怀生一眼,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虽然没开口,但她能读出他的意思,是让她放心去做。这些日子他不难看出她无法割舍,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既然是喜欢,那他就有义务帮她圆满。
  更何况,如今的机会是她从前最想做的事。
  “姝宜,你好歹说两句,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跟师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卢渊复又开口。
  温姝宜放在腿上的手交叠着,如同她此刻的内心。
  “师傅,谢谢您还记着我。”
  周怀生听她这话,大概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他在桌下拽了下温姝宜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快拒绝。
  “你再好好想想,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小温,今天这个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是不会来的,师傅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这样的事错过就不会有了,人生可能就这么一次。”
  机会难得,许多人想去都没这个资格,他在团队里留了她的位子。
  末了,卢渊让她再好好想想,一杯茶的时间已过,温姝宜和周怀生一起送她这位从前的师傅出了门。
  看着车子驶离寄云天大门,温姝宜后知后觉,原来这是他在电话里说的大礼,心下一动,默默牵住他身侧的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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