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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略依旧忙,有时候孟沛初一整周都见不到她。他们的关系,照着之前还要淡一些。赵略一直在等他跟她提那个“交易”,但因为她太忙了,也就把这档子事儿忘在了脑后。
  周五的快下班的时候,孟沛初在赵略实验室门口等她。
  “一周终于结束了,想吃什么?想去哪儿?”孟沛初看着她把文件和资料归档,又把一沓 A4 纸放进包里,背上包。
  赵略想起上次和张璧影吃饭的饭馆是孟沛初推荐的,他在这方面总归比她精通。
  这段时间她确实也累,眼睑痉挛,耳鸣,都是些细微的毛病,不影响日常生活,但足以让人感受到身体的有限性。这种有限性是赵略一直以来都熟悉的。中间随着身体变好,她以为她不会再遇到。身体就像是那根线,牵着灵魂,无论灵魂如何高扬,总要回归到身体。从前蒋若愚同她讲过要锻炼身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见她有些犹豫,孟沛初关上门,道:“走吧,累一周了,HR 都说你是最佳员工,让我多笼络你,怕你跳槽。”
  普渡的 HR 是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女性,和王双双类似的性格,赵略可以从她身上看到王双双中年时的样子——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的父母尚在,她几乎也会和她们一样。然而历史没有假设。
  坐了好几次孟沛初的车,赵略才发现他开车的时候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极少说话,目视前方,偶尔说两句话,也是迅速转头,继续看着前面。赵略突然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感。
  他们去的是一家四川菜馆,不似福华路的那间私房菜馆古朴中透着典雅,也不像那间米其林三星一样极力彰显存在感。包间门口挂着一串小辣椒,赵略伸手摸了摸,惊呼:“竟然是真的!”
  孟沛初最喜欢她这样大惊小怪的样子,这个时候她比较像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存在于他心里的那个形象。
  “当然是真的,你闻闻。”孟沛初笑着说。
  赵略真的凑近闻了闻,还想上手揪一个下来。“要赔钱的喔。”孟沛初吓唬她。
  “它怎么做到挂了这么久还能这么新鲜的!”
  “你想要吗?”
  “我不想,”赵略道:“放我家可能会腐烂。”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着,孟沛初递给她湿巾:“你擦擦手,不然揉进眼睛里会很痛。”
  赵略接过湿巾,颇不舍地坐回了座位。
  赵略很少吃川菜,对出现动物内脏的川菜有些犯怵。跟之前实验室里的几人吃过几次火锅后,竟也接受了像脑花这样的食物。
  孟沛初吃得很少,大部分时候他都看着赵略吃。
  “你不爱吃吗?”
  “没有,我午餐和市场部的人一起吃的,边吃边聊,就到了三点钟,不太饿。”孟沛初把一道甜烧白换到赵略面前:“前面吃的有点辣,试试这道不辣的菜。”
  他发现她总在吃上面糊弄自己,一袋面包一杯水也能是一顿晚饭。难得看到她吃东西吃得这么香,便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赵略混饱了肚子,放下筷子,道:“我发现了一个事儿。”
  “这是我们俩第一次为了吃饭而吃饭的一顿饭。”
  孟沛初的笑凝固在嘴角,脑子转得却快:“那我们以后多出来吃几次饭呗。”
  “你请客,我付钱。”
  赵略没反应过来,又听孟沛初淡淡的说:“我们确实应该多一点工作以外的接触,之前吃饭的目地性都太强。”
  赵略随口问:“这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孟沛初为赵略倒上水,递给她,道:“这样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目的性太强的人。”
  “你不是吗?”赵略喝了水,还是觉得舌头被花椒麻到了。
  “不是。”孟沛初没等她说完,就急着否认。
  赵略撇撇嘴,也停止继续问下去,这令孟沛初有些失望。他心里希望她继续问下去,他好有机会同她解释,同她剖白自己的内心。
  两个人的饭局像盘子里的油沁了起来。赵略是一个不怕冷场的人,丢开他专心折着餐桌上的纸巾。孟沛初盯着她的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朵花就成型了。
  吃完饭走的时候,孟沛初刻意走在后面,把那朵小花装在自己口袋里。
  其实赵略并不能吃川菜,第二天,她的胃炎就犯了。
  周末惯例是相亲,张璧影起了床就躲到赵略这里。
  看着在床上胃痛到面色苍白的赵略,张璧影道:“你不能吃辣你忘记了?”说完,又仔细看着她的脸色:“你不开心?”
  赵略痛得冷汗直冒,道:“没有不开心,昨晚上去吃的川菜。”
  “和谁?”张璧影点了外卖汤汤水水的食物,好奇地问。她知道她的生活范围小,也就是同事。
  “你老板。”
  张璧影不知道怎么接话。上次她为孟沛初当说客失败了,她还不想失去一个朋友,便给“罪魁祸首”孟沛初发微信:“下次记得,小略不能吃辣,她胃炎。”
  一个小时后,孟沛初就出现在赵略家门口。
  张璧影开了门,见是孟沛初,问:“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样?”孟沛初踮着脚,伸着脖子,从她的头顶上方望过去。
  “刚吃了饭,又吃了药,正在休息。”说着,张璧影放开门,放他进来。
  孟沛初看到客厅里的那顶帐篷还扎着,恍惚想起来住在这顶帐篷里的那些日子。
  距离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孟沛初眼前走马灯似的经过了那些场景。他微微有些愣住。
  赵略听到声响,在卧室出声问了一句:“谁呀?”
  没等孟沛初出声,张璧影道:“我老板担心你胃炎,来看你了。”
  赵略想了一下,才理出这个“我老板”也是“我老板”这个逻辑。
  孟沛初心狂跳,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他很紧张。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从来都是主导者。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便不能往前走。刚刚听到张璧影说她不能吃辣的,就想到昨天晚上她吃了几乎一整桌川菜。孟沛初听大学城火锅店的老板说又见到赵略去吃饭了,便觉得她喜欢川菜。他不知道的是,赵略从来都是把火锅里捞出来的东西再放清水碗里过一遍。
  “我没事,你进来。”赵略道。
  孟沛初便推门进去。其实他没有话要同她说,只是想和她静静地待一会儿。从前他照顾她时,他的心里溢着满足感。
  张璧影掩上门,悄悄走了。
  出了赵略家门,中午一点,她原本想和赵略两点一起去看电影。
  在电影院门口,张璧影想把票给了一位看上去还顺眼的男生。他听上去在打电话,问电话对面的人:“那你看喜剧吗?听说没有沈腾。那吴京呢?还是王一博?”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生挂掉电话,垂着头,滑着手机,低头的模样有些无辜和脆弱。
  张璧影走到他面前,道:“正好我有多余的一张票,不是喜剧,没有流量,你看吗?”
  “我不收你钱。”
  男生长着还算可爱的虎牙,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满是疑惑,没想好要说什么话。
  “我朋友生病了,来不了,我不想浪费,正好刚刚听到你打电话找人看电影。”
  “不想看就算了。”说着,张璧影转身就走,心里怕他把她当爱慕他的人。男人总会觉得女人对他好是在表达爱慕。
  “我想看。”男生拉住张璧影的胳膊,“我把票钱给你。”
  张璧影调出收款码:“五十块,谢谢。”
  直到电影字幕出现,男生都没看出她的进一步行动。他对她的兴趣更深了些。
  张璧影上完卫生间回来,就看到男生在门口等她。
  “你不用有负担,也不要多想,我纯粹就是觉得多了一张票很浪费。微信就不加了,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非要知道的话,那就叫我雷锋吧。”
  男生看着张璧影扬长而去,愣在原地。
  那天下午,孟沛初又像过年那样照顾赵略。晚上她把吃的东西都吐掉,这次孟沛初执意要去医院,扶着她上车,到了急诊,看着医生拉心电图、抽血。孟沛初却晕血,腿发软,赵略拉住他的手,反倒是她安慰他。
  因为晕血,孟沛初站不稳,却也感受到手里那一点点柔软,像柔软的羽毛,一点一点抚着他的心。
  他回握过去,转头看到打着点滴的赵略已经睡过去了。
  孟沛初看着赵略,有很多情想抒发。她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更容易接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孟沛初生出了些勇气,突然很想知道有关赵略的那段故事,比如她如何度过自己漫长而孤独的青春期,如何理解“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比方她梦里叫着的那个名字。
  恋爱小天才老黄曾经曰过:爱是久处不厌。如今孟沛初了解了一点点这句话的意思。爱是爱人,不是战胜。遇到赵略,他才觉得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在意。这是爱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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