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秞与翠娘上了楼细问方知是施都司又来催婚了,按说这几年施都司也都是年年来催的,翠娘不过含羞一笑便丢开手了,只这次却有些并不同。 近来颜家的成衣铺开张,那生意好的实在叫人羡慕,有知道施家与颜家做了亲的便去施老娘面前煽风点火的说些酸话,又说颜家如今门儿高了,是不是拖着想另寻别家,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是罗家的。 这日施韫杰散了工回家便叫他老娘按住了问颜家什么时候才肯嫁女,施韫杰只当他娘又是照例的催逼,打起哈哈想应付了了事,谁知施老娘这次是当真了的说:“我不为别的,你也是二十几岁的儿了,难道你屋里盥洗,换衣这些事还叫我这老娘操心不成,再则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实在有些操心不过来,既然颜家要等他家女儿满十八岁,我们施家也年年的催恳了,也只不允,如今我越发的随了他家的意,只先在你屋里放个安排你浆洗的人便罢。”说了又指了身边的紫燕说,“人是现成的,你现在便带了去罢。” 施韫杰好些日子也没空看过紫燕了,今日他老娘又来催逼便随意抬眼打量了下,紫燕来施家也两三年了,不知啥时候竟是又长高了些,依旧的圆脸细眼,皮子却白净细腻了许多,人也越见圆润,今日换了件新的枣红色褙子,又拿根新汗巾子拦腰系得上圆下也圆,在白贝壳磨的灯下站着,约略也有几分青春洋溢,施韫杰嗓子有些发紧,拍门跑了出去,凉风一吹,越发有些恼怒,也不回家,直接找了个脚店随意打发了一晚。 次日靸鞋起床生了会子闷气,叫小二取了热水胡乱打发洗脸梳头,意欲去见颜二郎,又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妥,就挨回家想换件衣服,却发现紫燕真的在他外屋的炕上歇着呢,顿时发脾气将紫燕轰了出去,自己换了衣服,逃也似的跑出来,直径径的去见颜二郎。 颜二郎瞧着施韫杰虽穿得整齐,却隐约带了几分狼狈,知道他娘又催逼的紧了,且此次施韫杰与往常也有些不同,言语间多了几分求恳,便没有像以往一般径直回绝,只说回家商量了再给回话。 颜二郎回家与李氏商议,恰好被路过的荷花听了窗根,荷花又悄…
青秞与翠娘上了楼细问方知是施都司又来催婚了,按说这几年施都司也都是年年来催的,翠娘不过含羞一笑便丢开手了,只这次却有些并不同。
近来颜家的成衣铺开张,那生意好的实在叫人羡慕,有知道施家与颜家做了亲的便去施老娘面前煽风点火的说些酸话,又说颜家如今门儿高了,是不是拖着想另寻别家,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是罗家的。
这日施韫杰散了工回家便叫他老娘按住了问颜家什么时候才肯嫁女,施韫杰只当他娘又是照例的催逼,打起哈哈想应付了了事,谁知施老娘这次是当真了的说:“我不为别的,你也是二十几岁的儿了,难道你屋里盥洗,换衣这些事还叫我这老娘操心不成,再则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实在有些操心不过来,既然颜家要等他家女儿满十八岁,我们施家也年年的催恳了,也只不允,如今我越发的随了他家的意,只先在你屋里放个安排你浆洗的人便罢。”说了又指了身边的紫燕说,“人是现成的,你现在便带了去罢。”
施韫杰好些日子也没空看过紫燕了,今日他老娘又来催逼便随意抬眼打量了下,紫燕来施家也两三年了,不知啥时候竟是又长高了些,依旧的圆脸细眼,皮子却白净细腻了许多,人也越见圆润,今日换了件新的枣红色褙子,又拿根新汗巾子拦腰系得上圆下也圆,在白贝壳磨的灯下站着,约略也有几分青春洋溢,施韫杰嗓子有些发紧,拍门跑了出去,凉风一吹,越发有些恼怒,也不回家,直接找了个脚店随意打发了一晚。
次日靸鞋起床生了会子闷气,叫小二取了热水胡乱打发洗脸梳头,意欲去见颜二郎,又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妥,就挨回家想换件衣服,却发现紫燕真的在他外屋的炕上歇着呢,顿时发脾气将紫燕轰了出去,自己换了衣服,逃也似的跑出来,直径径的去见颜二郎。
颜二郎瞧着施韫杰虽穿得整齐,却隐约带了几分狼狈,知道他娘又催逼的紧了,且此次施韫杰与往常也有些不同,言语间多了几分求恳,便没有像以往一般径直回绝,只说回家商量了再给回话。
颜二郎回家与李氏商议,恰好被路过的荷花听了窗根,荷花又悄没的与翠娘说了,听见施韫杰的行止,心里便生了些烦恼。故而闷着做活计。
却说施韫杰虽见颜二郎不似以往那般坚拒,大约有几分指望了,但也没个准信,回去了和他老娘说不清楚,必得又被老娘纠缠,也懒得回家,只在衙门里又混了几日,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打量找个偏僻些的屋子租住了,等他老娘着急了再回去,才能安静些日子,才打了这主意,出去就被紫燕拦住了说:“大娘说‘若大郎在外租房子住,便叫我去伺候。’”这下施韫杰没了法子,只得怏怏的跟了回去。
回了家也是左挡右挡混日子,只盼着颜家肯给个准信。
时至冬日,为到处防火防盗,巡尉司也越发的巡查的紧些,施韫杰担着责任,每日里必等天黑再仔细巡查一次再回去,这日飘了场细雪又夹杂了雨,施韫杰忙完了回家,衣服湿了,鞋底也呕在水里,施老娘忙叫紫燕伺候换了鞋又端了碗热腾腾的猪肚汤来。
施韫杰换了鞋喝了汤,才觉身上暖和了起来,换了家常的衣服正准备处理些未完的公事,又觉脑子有些昏沉,恐是着天冷巡查凉了,想着热被子里捂一晚只怕就好了,便撂了公务去床上睡下。
朦胧中觉浑身上下像被火烤一般,欲寻个清凉的地方才好,腾的坐了起来,一团温热的身体迎面扑来,携着阵阵凉意,甚是怡人,施韫杰办过多少案子,多少损事,心里都明白着,此时若还不知便是个傻子了,也不管轻重迎面将扑过来的人辟倒在地上,自己光了上半身冲出去,咬牙提了半桶井水倒在炽热的身上,方舒适了些。
施老娘原本躲在自己屋里窗帘下偷瞧着来的,只见施韫杰屋门大开, 自家儿子上身光拎拎的冲出来抬了冰凉井水便往火热的身上倾倒,一时心疼不已,不免冲出屋子哭天抢地起来,闹得周围邻居都起来听壁脚。
施韫杰水也不擦裹了件厚棉衣又了出去,外面寒意深重,一时踌躇不知去哪里好,想了想还是去了衙门里与值班的混去。
施老爹见儿子大冷的天跑了出去不免又将施老娘狠狠怨怪了一顿,施老娘此时也觉得自己行事是有不妥,也有些自责,也有些怨怪颜家,又与施老爹啰嗦一场才歇息了。
唯紫燕等人都安静了,才独自一人拿了抹布将院子里的地细细擦拭,施老娘隔着门催她去睡,她也只应了,又埋头擦去,直到天微微亮,也不去施韫杰外屋歇了,只回了自己那间小屋里。
施韫杰这些日子不消停的做事,日日里几条坊巷都要走个遍,抓了不小偷小摸或者争强斗胜的关了起来,仅有的几间监房都有些不够用了,他手下的差役做事也都十分警醒。
这日王贵得了去金陵府送公文的差事,与施韫杰辞别,施韫杰听了便要一同去,又去与肖知县说,肖知县哂笑半晌首肯了说:“去罢,消散几日,买些好东西回来送人或可行得。”
施韫杰听了大眼一亮,作揖了出来,自去取了些银票纳入棉衣夹层里,带了王贵便往码头乘船去。
肖知县瞧着施韫杰转身的背影笑了与师爷说:“去将监房里关了三日的放出来,其他的继续关着,过三日放一批。”
师爷应了,肖知县又与其戏说:“我常说施都司办事利落,就是心软了些,你看这几日,他肯下手办事了,甜水镇都清明起来。”
师爷拱手了笑说:“大人,清明是清明了,却少了烟火气了,还是以前的样子好些。”
肖知县哈哈一笑,说的也是,去放人罢。
梁水河堤的柳树大都只剩了枯枝,河面上商船都回家过年了,只有三两只也是匆匆忙忙的,金吾司收税的搓着手无聊的闲扯,看见施都司来,便说:“都司,这大冷天要去哪里呀?”又招呼施韫杰进屋暖和。
施韫杰与王贵进屋挨着火炉站在,两三句话的功夫,客船呜呜着开了过来,才靠了岸边,船客挨擦着挤出来,王贵眼尖一眼瞧见温家的大郎下船,后面跟着的小厮挑了担子。
温云洲等人挤完了才带了小六斯慢着下来,看见施韫杰带了差役过来,又停下脚作揖见礼,知道施韫杰要去金陵公干时,又说起金陵哪里住方便,哪里吃的合口,直到船上催了方各自走开。
等找了包房住下,王贵还看着温云洲的方向好奇的说:“这温家大郎生得俊俏,又斯文有礼,只是性子十分高傲,轻易也不爱与人交道,今日倒是分外热情。”
施韫杰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也不与王贵分说,只斜睨了王贵说:“人家还说我十分凶恶呢,你瞧着我凶吗?”
王贵哪里敢接话,只瞧着窗外嘀咕着:“平日倒还好,这几日可不是有些凶恶了。”
施韫杰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个栗子。
温云洲出了码头带着小六径直往东去,小六跟在后面有些纳闷:“大郎,这里回去要绕上许多,累得紧。”
“嗯,是有些累了,去生油铺里喝茶歇脚罢。”温云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说。
小六木然,生油铺是温家的生意,可这油铺在烟柳桥附近,与回家分明的南辕北辙,去生油铺歇的功夫不是早就到家了吗,家里歇着岂不十分便宜,虽如此小六也不敢说,只紧跟了上去。
到生油铺坐了,又吩咐活计去隔壁买了个柚木雕花礼盒,将担子里一个用灰色绢丝包好的东西放进礼盒里,叫小六双手托了,往烟柳桥去。
小六这才恍然,在背后歪嘴斜眼的做鬼脸,温云洲背着手倒像看了个清楚一般在前面不咸不淡的说:“瞧着你不累,等回去了抄完三十页经书再睡。”
小六瞪眼瞧着温云洲后背,忙先将表情收了个干净,辩说道:“大郎,十分的累了,饶一遭罢。”
温云洲嘴角噙笑,双眼闪亮沿着烟柳桥快步疾行。
胡嘉宁从芙蕖阁出来,迎面见一十分俊雅的书生,头挽珍珠玳瑁束带,一袭灰色宽袖锦袍,嘴角噙笑如冬日暖阳,胡嘉宁见他只管瞧着自己笑,十分羞涩的低了头,等了会又并不见人说话,才抬头瞧去,那人已然翩然而过,方知误会,原来并不是瞧着自己笑的,心中羞恼,又不知如何发作,只得低头离去。
芜青跟在身后瞧了个分明,转脸跟着去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又走了回来来,凑在白芷的耳边低声说:“方才那俊俏书生原是黄佩兰的表哥,温家大郎。”
嘉宁狠狠瞪了芜青说:“擅自行事,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了。”
芜青也不害怕,只讪笑了低头,一旁的白芷捂住嘴,分明是与我无关,我想保住月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