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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妍,你为什么要骗我?”沈寒舟声音冷冽。
  李妍心里一颤,但下一刻,她转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哪里骗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底气不足。
  不仅仅源于心虚,还因为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件事情。
  关于她口中说出的他的一切,皆是谎言,如今被质问,她根本无从说起。
  夜风吹拂,沈寒舟注视着她。
  他背手而立,俊朗的面庞上看不出情绪。
  “你知道么,你说谎的时候,左边的眉毛会不自觉抬高一些。”
  李妍一滞。
  相同的话,李清风也曾说过。
  她没想到沈寒舟就算失忆,也敏锐至此,能察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断出她所思所想。
  着实犀利。
  可是,沈寒舟低估了李妍。
  “我那不是说谎的时候抬得高,我那是面对你的时候抬得高。”她反应极快,找补道,“说明你在我心里十分重要,我根本控制不了,忍不住会特殊对待。”
  相同的话,也曾说给过李清风。
  李清风没能破局,沈寒舟便也破不了。
  她别开视线,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心底将曾经沈寒舟的那些话一股脑翻出来,一个一个比照。她是真不知道哪句话捅了篓子,只能出此下策。
  可沈寒舟始终不说话,李妍觉得奇怪,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清冷的月色下,她焉的瞧见一张耳根通红的面庞。
  沈寒舟抿着嘴,像是委屈巴巴的小狗,站在那没动。
  他神情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害羞,红着脖子,费了老大力气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说什么呢!”
  李妍惊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神情和语言各跑各的,口是心非这个词,在这一刻活了。
  “分明是你先引的头。”李妍一如既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掌握tຊ主动局面再说。
  她看着沈寒舟:“你说我骗你,我怎么骗你了?哪里骗你了?”
  “你说秦尚是你的眼线。”沈寒舟脱口而出。
  李妍仿佛被卡住了脖子。
  她两眼盯着沈寒舟,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被那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沈寒舟挪开视线,声音和缓了些:“他私下来找过我几次,次次都问我日后怎么办,是按原计划,还是要改变行程。”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李妍:“他不是你的人,他是我的人。”
  院子里,李妍的手攥成拳。
  莫不是沈寒舟恢复记忆了?
  “你明知如此,应该早些告诉我。他问我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曾经是怎么吩咐他的,只能默不作声。”他抱怨,“我理解你想要掩盖我失忆这件事,让他不要担心,能安心走完巡查的路,但是你也应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应对。”
  他说完这些,甩袖转身。
  关上厢房门时,撩下一句:“下不为例!”
  看着咣当一声紧闭的厢房木门,李妍呆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啊?”
  她品一品沈寒舟话里的意思,转身看向秦尚离开的方向。
  都这样了,秦尚没能察觉出沈寒舟的异常,沈寒舟也没能从秦尚嘴巴里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不成失忆之前的沈寒舟,就是个不说话,冷冰冰,让秦尚害怕的人?
  她得不出答案,但看现在这情况,两边都没露馅,也挺好。
  次日,阳光明媚,天色大好。
  李妍坐在山崖边,捏着黑棋子,将沈寒舟的白子逼入绝境。
  山下,柳河县里是不是传来喊杀声,但很快就再也听不见动静。
  于北探了三次,回来之后吃着枣糕蹲在树上:“青州府衙调来了忠正都护府的兵马,将埋伏在柳河准备抓您的土匪一网打尽了,陈家一看大势已去,也老老实实成了阶下囚。现在秦大人正清点人数,准备把他们全都带去青州,移交给青州府衙。”
  李妍没抬头,落下一子,点评道:“我就知道,府衙剿匪根本不上衙役,就算那些土匪曾经跟着彭宇学了些盗门功夫,也照样不会是官兵对手。”
  “哦,我回来之前,秦大人已经将画像全部销毁了。”
  李妍点头。
  没了沈寒舟的画像,起码不会让沈寒舟人在青州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她只需要顺水推舟,让沈寒舟自称还有案子要查,暂且不走,这样就能暂时打消秦尚的怀疑,让他赶紧离开青州境内。
  至于他下次要是再想起来……那就到时候再说。
  那之后,李妍收整了行囊,准备返回青州,出柳河时天色已晚,正好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移交张家那对老夫妇的彭兴州。
  他们被关在囚车里,戴着脚镣,仍在互相指责。
  “一千两啊!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你要是听我的,晚些下手也不会亏这么多银子!”
  “你知道个屁!陈家少爷分明说他成了姑爷就要提携你!你该不会真的让我和你一起在山沟里住一辈子吧!”
  李妍望着缓缓而行的囚车,眉头皱成一团。
  而紧跟在后,关着王士昭的囚车里,却传出欢乐的歌声。
  满头白发的王士昭一身囚服,坐在车里仰望星空,看起来心情大好,曲子唱得十分欢快。
  而陈才哲和陈员外被关在一起,父子俩相顾无言。
  再往后,则是陈家管家和那些真正的土匪们。
  陈家一夜之间变了天,陈员外那些小妾卷着剩下的财产跑了,整个大宅里凌乱一片,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
  “也好,省得我费劲收拾。”彭兴州笑盈盈望着李妍。
  星空下,他像是有很多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妍回眸望一眼马车,已经收整得差不多,杜二娘和沈寒舟都已经坐在里面,就等她一个人上车,便能出发。
  她背手而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如果你侄子回来还是要和你对着干,你再来找我。经过官兵这一次扫荡,残余的那些土匪已经不会再成气候,也根本用不上我出手了。”
  彭兴州苦涩一笑:“大小姐说的是,我把你从青州弄来,结果却让你走了不少弯路。”
  李妍望着他,口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现在放心了吧?”
  他愣了下。
  “听到彭宇和拐卖无关,知道那些坏事都并非他授意之后,是不是踏实多了?”李妍抬头望着星河万里,长叹一声,“你这人,十年之前心软,十年之后仍然心软。你要杀他,分明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却犹豫至今,直到以为他坏了规矩,不得不除掉才下定决心。”
  她笑着看着彭兴州:“我爹说了,你这样的死得快,让我多照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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