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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冗长的宫道,许祎澜到了皇帝的寝殿承乾宫。
只晴了昨天一日,天色又阴沉起来,巍峨的宫殿如同一只冰冷漆黑的巨兽匍匐在翳云之下,森然压抑,好像昨夜的欢歌笑语只是梦幻泡影一般。
不过几个时辰前,这里曾有一朵娇花盛放,又昙花一现似的急速枯萎。这种事在宫里不过寻常,宫人们仍是按部就班,仿佛刚才地上洗的血水只是最普通的污泥。
不知那女子到底是如何惹怒了圣颜,但她总觉得,可能是她的容貌触了逆鳞,又或许是拿她发泄昨夜殿前玉碎的怒气。
许祎澜保持着谨小慎微,抬脚行了进去。
承乾宫内,皇帝靠坐在龙榻之上,手中翻看着奏折。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好些了吗?”
“玉儿来了,过来坐。”
萧诩合上奏折,随手放在案几上,朝她招手。
“朕无事,不过是昨夜风大,静养一日便无碍了。”
许祎澜心中腹诽,恐怕是那人没伺候好吧。
她端坐着,抬眼看着幼时最宠爱她,而现今却对她颇有些冷漠的父亲,心底泛起一股酸涩。
不得不说,萧诩生得过分英俊,年逾四十,看着却不过三十许,倒更像是皇子们的兄长。鼻挺而直,眼窝深,狭长凤眸微挑,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但今日看她的眼神,却久违的多了一份柔和。
“我昨日瞧着你与陆家那小子,生分得很?”
许祎澜垂眸没说话,皇帝叹了一口气。
“年轻夫妻,磕磕绊绊常有的事,我与你母后也时有争执,不是也相携走了许久?”
“儿臣知道了。”
许祎澜庆幸没提和离,听这意思,是让她忍忍,顿时心凉了半截,她还以为他是真的又关心她了。
萧诩将她面上失落的神色看在眼里,拍了拍她的手。
“近些日子朕疏忽你了,想要什么赏赐,给父皇说。”
许祎澜受宠若惊,但这个赏赐,肯定是排除了和离这件事。
“儿臣不缺什么,谢父皇。”
不缺什么,缺爱。
“过来朕看看,怎么瘦了许多?”
许祎澜被他拉着手,坐到龙榻边,萧诩透过她的脸,犹似寻见几分故人模样,她与嫣然,真的很像。
萧诩慈爱地将她搂进怀里,温热的手掌轻拍着背安抚,即便嫁人了,也不过未满十九岁,还是个孩子而已。
“好了,不准再生爹爹的气,等你生辰时,朕送一份大礼给你。”
许祎澜像小时候一样靠着他,眼眶有些红。
“嗯,谢谢,爹爹。”
许祎澜刚出承乾宫行了几步,就和晋王撞个正着。
他眼神不善,应是萧清妍告诉了他,她就是玉碎的罪魁祸首。但是昨夜人员太杂,多少人经手过寿礼,根本无从查起,父皇也未追究,只能咽了这个哑巴亏。
“妹妹气色不错。”
许祎澜朝他行了一礼,要越过他赶紧走,被晋王伸手拦住。
他低头附在她耳边,沉声道:“生辰那日的事,本王既然敢做一次,就还能再做第二次。妹妹可要当心了,这倾国倾城的貌,可有不少人惦记。”
许祎澜冷眉倒竖,“大哥有胆尽管试试!我还有事,告辞!”
晋王看着她的背影,方才的余香还缭绕着,总觉得她今日这凌厉的气质又冷艳了几分。可惜了,是妹妹,不然弄到手尝一尝,倒不知是什么滋味。
许祎澜转过宫廊,吓得后背出汗,有些气喘。
萧玄璋这厮,竟敢光天化日威胁她!昨日和他们结了大梁子,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埋头往前疾行了几步,就撞进了男人怀里。
依兰香今日熏得很重,她无意识深吸了一口,差点沉溺,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薄祁然磁性的声线,温柔得快滴出水,“怎么了?”
“没事,我......我先走了。”
许祎澜想绕过他,被他挪步挡住,又一头撞上胸膛。
“还有人呢......”
“这里没人。”
许祎澜抬头望了一圈,此处恰好是个视线死角,周围没有宫人,她瞬间松懈了下来。
“没想我?”
许祎澜红着脸,“没......没有。”
“怕你害羞,才先走了。生气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二人亲密的事不过是情势所迫,他昨夜温柔如水又灼烈似火,事毕又连房间都清理得跟没发生过似的,还顾及着她的矜持,她哪会生气。
“今夜等我。”
“嗯。”
许祎澜提着裙摆匆匆走了,直到背影消失不见,薄祁然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朝承乾宫去。
许祎澜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慌慌张张来寻她的春禄。
到了长秋宫的时候,徐德正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太后娘娘说了,不到一个时辰不准起来,七殿下可要跪好了。”
空地上跪着一个月白色的单薄人影,萧玄璟咳嗽了几声,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这是干什么?!”
许祎澜厉声制止,徐德一甩拂尘行了一礼,却未见多少恭敬之色。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今日给太后请安时,七殿下和晋王殿下起了冲突,可是太后说了要罚的,贵妃娘娘派奴才代为监督而已。”
“哦?倒不知犯了什么错?他本就病弱,太后礼佛,向来心善,怎会下这种旨意,莫不是有人假传懿旨?!”
“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不要难为则个。”
徐德有几分心虚,太后是生了气,但只是两边都斥责了几句而已,可贵妃娘娘记着昨夜的仇,又不敢明目张胆对昭阳公主下手,只能欺负欺负不受宠的七皇子。
萧玄璟扯了扯她的衣摆,摇摇头,让她赶紧回去。
一声闷雷轰然响彻云霄,雨点猝不及防地坠下,落在萧玄璟身上,肩头被瞬间浸湿,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哎呀,这雨落大了,不过......”
徐德一手拦下要去为萧玄璟撑伞的小太监,敷了粉的脸上笑得阴鸷。
“圣上龙体抱恙,七殿下就当是雨中祈福了,定能感天动地,说不定还能得了圣上青睐。”
侍女给许祎澜撑着伞,她疾步行至徐德跟前。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挥上去,打得他晕头转向。又一脚猛踹上心口,徐德被直踹进花坛泥水里,满脸挂着脏兮兮的泥浆,瘫倒着爬不起来。
“你!”
“你什么你!你一个奴才敢骑在主子头上耀武扬威,本宫即刻便去请了圣旨,把你这假传懿旨的狗奴才拖出去杖毙!”
许祎澜转身就往承乾宫去,有小太监赶来在徐德耳边低语几句,他慌慌张张地从淤泥里爬起来,抖抖索索地朝她跪行了几步。
“公主恕罪!公主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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