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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斛兰来纪府这几年,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前天休了一整天的假,管事的批的还算痛快,昨日又一直下大雨,也没做多少事,但今日就得干活了。
  丹枫院的脏衣服昨晚就送到她手上了,吃过早饭,她就费劲地端着垒成小山似的满满一大盆衣裳出了门。
  斛兰个子矮,端着这盆衣服十分吃力,整个人都快被高高垒起的衣服挡完了。
  按常理来说,一般情况下,通房丫鬟是不需要干这些脏活累活的,但斛兰显然不属于这种一般的情况。
  她是下药爬床才上位的,五公子放她一马,留她在后院赏口饭吃,勉为其难给了她一个通房丫鬟的名分,但谁心里都清楚,五公子比谁都厌恶她。
  有太多人的地方,就会有捧高踩低的出现,得主子器重的下人才能在后院里混得好,被主子厌弃的当然会被府里其他下人欺凌。
  在丹枫院,她的待遇,甚至连最低等的三等丫鬟都不如。
  令斛兰奇怪的是,她出门时,祁牧不知为何竟还瞅了她一眼。
  斛兰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仔细回想一番,没察觉出有什么惹了这位爷不快的地方。
  只得收起散乱的心思,专心致志干活,这些衣服要是没洗干净,肯定又是要被管事骂的。
  .
  斛兰刚走没多久,躺在床上的祁牧就听到了院子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似乎正在朝破屋靠近。
  他蹙眉,不是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
  烦死了。
  不、不对。
  这脚步声……
  祁牧仔细分辨——
  外面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但没有一个是她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女人刚出门,这两人就来了,而且脚步声鬼鬼祟祟的,必然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能让这俩人发现他。
  他轻轻推开窗户,身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没有之前那样影响他的行动了。
  他轻巧地从屋子里翻出去,没发出一点儿声音,甚至连地上的落叶都没惊动。
  下一秒,“吱呀——”
  木门被推开,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是两个女人,还穿着纪府统一做的丫鬟衣裳。
  倘若斛兰在这里,就能认得出,进来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芍药,另一个就是她第一天过来时,给她引路的那个小丫鬟。
  芍药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着:“奇怪,她怎么没锁门?”
  “屋子里都透着她身上的一股子穷酸味儿,我还以为她不要脸地攀上了五公子,能过得多好呢,没想到过得这么惨,还不如我过得舒坦呢!”芍药幸灾乐祸地笑得嘴都合不上。
  “破破烂烂的什么东西!”她嫌弃地打量着斛兰桌子上摆放的制秤工具、针线篓子诸物。
  她正想要伸手去破坏,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算了,这次还有重要的事情,暂且放过她这堆破烂了。”
  引路那个小丫鬟没做声,默默跟在芍药后面。
  她踌躇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让我带路,我也带了,你可以给银子了吗?”
  “诶——急什么?”
  “你出去替我把风,等我顺利出去以后,就给你银子。”
  小丫鬟咬了咬唇,“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芍药抱着胳膊,挺起傲人的胸脯,一脸高傲,似乎不屑于回答她这样愚蠢的问题。
  小丫鬟听话地推开门出去了,又拉上了门,大概是守在了门口。
  芍药不屑地朝门口哼一声,“蠢货。”
  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件贴身的薄软汗衫,皱皱巴巴团成一团。
  芍药捏着鼻子,嫌弃地捏着汗衫的一只角提起来,汗衫悬空展开,像是男人穿的款式。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似乎实在寻找合适的藏这件汗衫的地方。
  终于,她找到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斛兰缺了一个脚的衣柜上。
  芍药不怀好意地勾唇一笑,打开衣柜门,提着这件汗衫塞进了柜子里。
  怕被斛兰发现,破坏了她的计划,她还使劲往里塞,塞到最里面很难察觉的角落里才放心。
  窗外的祁牧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视线落在芍药那张敷着厚厚的粉的脸上。
  这贱婢,好大的狗胆!
  这样下作的手段竟然都使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而芍药对窗外的一切毫无察觉,她万万不会想到,今日这里除了她和门外的小丫鬟,竟然还有别人!
  她根本不会知道,她洋洋自得,自以为周密到万无一失的计划,全然暴露在了别人的眼前。
  “上次让你侥幸逃过一劫,没能毁了你这张狐媚子脸,这次你休想再逃过!”
  “这次,那位要毁的,可不是你这张脸,而是你这个人了!”芍药握紧了手心,一脸怨毒,“斛兰,这次,我一定要让你这个贱人去死!”
  站在窗外目睹一切的祁牧,捕捉到了芍药这一串自言自语里的关键词。
  他很快就联想到,差点儿害得那个女人毁容的那场斗鸡比赛。
  祁牧很快就发现其中奇怪之处。
  那么多人围了一圈,那只发了狂的斗鸡却偏偏绕开众人,去攻击在人群外摆茶点的她。
  而且,以那个女人在府里的地位,送公子们茶点这样体面又轻松的活儿,怎么轮得上她呢?
  祁牧眯了眯眼睛。
  看来,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下作手段,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斗鸡那件事情不是那个丫鬟一个人能做到的。
  那只发了狂的斗鸡是章家公子章步的。
  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没有能力让章家最得宠的公子配合她,联手做这么一场局,专门针对另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鬟。
  祁牧忽然想到刚刚那个丫鬟口中的“那位”,“那位”是谁?
  难道又是他母亲?
  不、不对,他母亲巴不得斛兰得到他的宠爱,在他后院做她的眼线,怎么会这么轻易毁了斛兰的脸。
  突然,祁牧脑子里闪过什么。
  是她——
  是楚涵诺。
  章步的爹是楚涵诺父亲的下属,楚涵诺作为楚大人最疼爱的女儿,想要章步帮这么一个小忙,毁了一个小丫鬟的脸,再简单不过了。
  祁牧深吸一口气。
  .
  芍药放完东西已经离开了,祁牧又从窗户上翻了进去。
  他盯着那个柜子思索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
  然后,他又若无其事躺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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