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跪坐在他前面,端着绿豆羹,“少爷,起来把绿豆羹喝了。”
周承山疲惫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晃得他直眨眼。
挣扎着才坐起来之后,才张开手接过了绿豆羹。
这绿豆羹入口滑腻,似乎和普通的绿豆羹不同。
“你做的?”
言笑摇头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的手受伤了?”周承山幽幽地盯着言笑的食指看。
言笑低头看看自己的食指,解释道:“我本想烧火的,结果还是没有这个天分。”
周承山闻言厉声道:“你不必为了讨好我不惜伤害自己!”
这话说出后之后,周承山就后悔了,他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总是词不达意!
言笑蓦然红了脸,不自在地说道:“什么讨好,你若晚上闹夜,我到时也定然被吵醒,睡不好觉,身子养不好。”
周承山不敢再激动,怕自己再次说出不好听的话,只好小声喃喃道:“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呀……”
他放下空掉的碗,轻轻抬起她的手,靠近吹了吹。
言笑转过头,正视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间,她认真问道:“那你呢,你不肯让我把脉,难道不是在伤害自己?”
周承山哽住,“我……”
“你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不想在女人面前示弱,对么?”
周承山:……
言笑看着他似是因为被人看穿心事而涨红的面容,心中舒畅,自觉扳回了一局。
她起身去厨房把碗放好。
回来之后她吹灭了桌上的那盏灯,只留了远处的两盏灯。
周承山这一会儿已经好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地用眼神追逐言笑的身影,直到看她脱衣躺在床上,才肯罢休。
安静的空间中,忽然泛起了周承山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说,你……以后不要尝试烧火了,你的手能写字能绘画,还能弹奏乐器,难道不应该很值钱么?女孩子家多对自己好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一句话,可能是喝了绿豆羹有些精神了,不说点话心里难受。
言笑回道:“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你也不要总是把自己当做神,是人就会生病难受,有问题早就医,对自己好一点。”
还以为这人会托大反驳几句,没想到他只乖乖回了句:“嗯,听你的。”
言笑弯了弯唇,将两只手交叠在胸前,开始酝酿睡意。
许久没听到言笑开口,周承山有些急切。
“我回答了,轮到你了!”他固执地想要一个回答。
言笑假装没有听见,不予回答。
他们俩又不是什么必要的关系,互相承诺这些,实在暧昧。
她自是感受到了周承山的各种关心和爱护,可她明白,这些“好”大概率是源于她肚子里揣着他的孩子。
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为了孩子,他也可能只是出于男人的隐秘心理。
老话讲,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以前她身处高处,看到过许许多多的男子,这些人中,负心人数不胜数。
但凡有点家底的男人,多是三妻四妾。女人柔弱,男人多情。
她曾经看过一个员外,在宴席上搂着四个小妾,越是柔弱的小妾,越得那位员外的心疼与喜欢。
其他的三个女子心生嫉妒,也便学着最受宠的小妾那般矫揉造作。
武陵风气是不错,一夫一妻,可若人心真的可以被制度衡量,那又哪来暗妾这个行当?
她不信所有的暗妾真的只会待在小黑屋里孤独终老。
周承山现在愿意对她好,她心中很是感激。
可她不愿意去多想些有的没的,经历过苦难,她才深刻明白人性经不住考验,尤其是有城府的男人,更难以看透。
自己更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世上,没有谁一定靠得住。
所以,她和周承山,就保持正常的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就好,这对他好,对她也好。
周承山对她的沉默很不满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拿着被子走到床边。
言笑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副防备的模样
周承山被那防备的目光伤到,抿抿唇,弯身将言笑往床的里侧推了推。
“你干嘛?!”
周承山挑眉:“昨日我醉了你怕我着凉让我睡床,今日我是正经生病,更应该睡床。
而且刚刚你说了,让我对自己好一点,那我决不能打地铺了。”
瞧着他说的理所当然的模样,言笑咬咬后槽牙,蠕动到墙边,背对着那个无赖。
周承山委屈地望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以后不许受伤,听到没!”
见言笑装死,他又接着说:“明日我让人送一瓶药膏来,抹一抹就不疼了。”
他仔细看了,可能是因为她皮肤太过于娇嫩,那烫伤才红的刺眼。
言笑被他念叨的脑门疼,以前这人多高冷啊,今天是被人调包了么?
她猛然转过身子,却不知那人何时靠的这么近,一个不注意,鼻子撞到了似是铜墙铁壁的胸膛,眼泪瞬间流下来。
周承山慌乱地撑起身子,只见她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将脸藏在被子里。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想瞧瞧是不是流鼻血了。
还好,没有流血,周承山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犀利地看见了她长睫上的晶莹。
“疼哭了?”
言笑摇摇头,再次转过身去。
周承山眉峰紧蹙,他伸手欲解开她的假面。言笑条件反射,飞快打掉了他的手。
“不许……”
“乖,让我看看,是不是碰伤了。”
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言笑像是被妖精迷惑了心智的懵懂少女,呆呆地看着他。
趁着她愣神之际,周承山挪开她阻挡的手,继续解绑带。
假面离开脸颊的一瞬间,言笑感受到了空气的入侵,她恍然回神!
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回了绑带,坐起身来背对着他,将绑带系了个死扣。
周承山:……
周承山将空气中悬浮的手放下,眉眼低垂,心中苦涩。
“还这么矫健,想来确实是不严重。你刚刚可是想与我说什么?”
言笑慌乱地点点头,说道:“我想说,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烧红的柴火,感受到疼痛我即刻移开,所以也称不上受伤。
你瞧着我的手指很红,是因为我肤色太白了。
我懂医术,自是不会让自己疼着,我敢保证明早睡醒后这根手指就恢复如初了。
所以你不必让人送药膏过来,没必要浪费。”
听完她的一席话,周承山有些气馁,她这一晚上总是在有意拒绝他的好意。
两人又各自躺下,屋子里只剩下吸气呼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