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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祝思嘉相处了这么久,晏修大概摸清了她的脾性。
  她表面上总是弱不禁风、娇软好欺的模样,与见了他就吓得面无血色的人并无不同,可她在屈服于君威的同时,亦有自己无声反抗的方式。
  虽然她的反抗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晏修笃定,若他不是一国之君,祝思嘉那小性子定能与他闹得一地鸡毛。
  “先去趟校场。”晏修起身,准备回太极殿换一身衣服,“去看看朕的小舅子可还适应越骑校尉一职。”
  明明这么在意祝婕妤,却非要嘴硬不肯说,更不敢直接明着关心人家,偏偏还要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
  胡顺海退下吩咐人备驾时暗暗腹诽。
  皇城校场。
  祝元存初来乍到,年纪又小,能入选皇城禁卫军的皆不是等闲之辈,他一个毛头小子要管这么多比他高出一头的人,实非易事。
  更何况禁卫军在秋猎时留在西京驻守皇城,并未亲眼目睹那场惊心动魄的马球赛,祝元存更难服众。
  “小伯爷,咱们禁卫军可不是练马球的!若是给你气哭了,你还是早日请奏陛下让你去教马球算了哈哈哈哈……”
  “你们别说,明天当值的嘉义伯也是个乳臭未干的马球小孩儿!”
  “是啊是啊,我活了二十多载,还从未听说过历任越骑校尉是靠打马球打上来的,兄弟们服不服啊?”
  “都给我闭嘴!”祝元存扔掉手中长枪,长枪飞出数十尺之外,稳稳当当插在远处草皮上,“早听闻宫中禁卫军皆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今日一见,你们全是些油嘴滑舌的蠢材!”
  “若是不服气,大可上擂台与我一战,在底下议论我算什么本事?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小爷我愿赌服输!”
  一席话传下去,还真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和祝元存决一死战。
  晏修的轿辇无声停在不远处,见祝元存向整个禁卫军下了战书,他走下辇车,双手一负,认真观摩起眼下这场即将到来的激战。
  擂台上,只见祝元存手持一把普通长枪,镇定自若等待挑战。
  半个时辰过去,败在他手中的禁卫军一个接一个被打下擂台,叠罗汉似地歪在一旁,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而祝元存只是出了点汗,依旧笔挺如松地站在擂台上。
  想不到他真正主宰之地绝非马场这般简单。
  “精彩。”
  晏修穿过人群,一边伸出双手鼓掌一边走到擂台上,众人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行礼。
  祝元存松开长枪,单膝跪地抱拳向晏修行礼:“末将见过陛下。”
  晏修亲手将他扶起来:“武兴伯免礼。”
  他拉着祝元存一起漫步于皇宫中,除却用兵之道,二人还聊了不少关于祝思嘉的家常。
  “说到西周。”晏修顿了顿,“若不出意外,明年朕该去亲自西讨大周。可眼下阿勒宏——”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到二人面前跪下。
  晏修杀心顿起,在这种商讨战事的关键时刻,居然有人敢擅自打断他!但能让这眼生的小太监急成这样,想必是有重要之事。
  “说。”
  “启禀陛下,小的是祝婕妤宫中的杂务太监!太后娘娘方才大张旗鼓地将祝婕妤召去了章台宫,祝婕妤现在正跪在章台宫前殿大声朗诵宫规!”
  晏修:“……”
  是他自己提前吩咐过,若祝思嘉遇到太后为难,可以破例。
  “什么?”祝元存率先激动起来,他焦急道,“我姐姐可是哪里得罪了太后娘娘?”
  晏修慰藉他:“武兴伯先回校场,朕亲自去章台宫走一趟。”
  章台宫前殿。
  祝思嘉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宫规大声朗读。
  张太后这是为秋猎之事拿她开刀了。
  西京城地处大秦中原地带,虽不似北地那般九月即飞雪,可深秋的寒意也不甘示弱,自衣领灌进祝思嘉的脖子,冷得她每个毛孔都在战栗。
  在这里跪了快一刻,祝思嘉已经读得口干舌燥。
  赵姑姑在太后的嘱咐下全程站在一旁盯着她,她的声音稍微读得小点,就会被赵姑姑“友善”提醒,让她从头开始读。
  翻来覆去她也只读前面这几段。
  她畏寒,这种情况下她无法专心盯着书上的字。
  “祝婕妤若是今日读不到第九十条,便不用回你的长乐宫了。”tຊ张太后随手抓起一块点心,看着祝思嘉纤细的身姿,眼中愈发嫉妒,“别怪哀家心狠,哀家当年做皇后的时候也是这么教导先帝后妃的。”
  这个貌美胜过她当初的女人,最大的优势无非是年轻。
  年轻多好啊,无需如她一样费劲了心思地去维持身形,点心都不敢多吃一口,也只是勉强不发福走样,还抵不过小年轻少吃一顿饭。
  “我大秦虽不崇旧礼,可宫中不比宫外,规矩若学不好以致闯下大祸,可别怪哀家教导不严。”
  “太后训斥朕的女人学习规矩之前,先扪心自问,自己可将天地祖宗的规矩习得一二!”晏修来势汹汹,竟是表面上的礼也不给张太后行,“皇祖母还在世时,可有用如此狠辣不近人情的方子磋磨过您?”
  “大秦皇室何时以清规戒律来规训后妃?何时以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来抑止天性?”
  “见过陛下。”
  祝思嘉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将手中的书捧得更紧,压着嗓子道:“陛下别动怒,臣妾、臣妾咳咳……咳咳咳……”
  张太后凤目怒睁,指着晏修:“玄之!你没有见过不代表就没有!后宫惩戒之事岂是你能明白?”
  晏修脱下外衣裹住祝思嘉,把她抱进怀中,双目如炬,声如寒铁:“朕的后宫就不允许有此种规矩,太后若觉得不妥,大可搬去东都行宫颐养天年!”
  他带着祝思嘉临走时,注意到了跪在一旁不敢抬头的赵姑姑。
  “在上林苑时,可是你与祝婕妤有过一面之缘?”
  赵姑姑连连点头:“是老奴、是老奴。”
  晏修冷笑道:“今日也是你。即日起,到明年今日,你每日都去长乐宫正殿前跪着诵读三个时辰的宫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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