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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去芝麻镇之前,贾楠跟许多田碰了个头。
  见面的地点在八陵县新区,要去芝麻镇得从这里出城。这片区域是新区,政府大楼和许多公共事业单位都在这里办公。
  2009 年,我国的城市化进程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大多数城市都将郊区城乡结合部重新规划,开发成新的经济、行政中心,八陵县也是如此,
  贾楠上小学的时候,新区还只是荒郊野外的一片零落村舍,如今已是高楼林立。车子驶入灰白相间的双向八车道时,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宋城。
  “发展得真不赖。”方芳芳吹了声口哨,哨音飙到一半就被咳嗽打断了。贾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车子换挡减速在路边停了下来。
  雾霾在路上滚动,花坛里的冬青和路边的白色大楼都被染得模糊发灰。没一会儿,许多田骑着他的电动车来了,贾楠下车走到了路边。
  趁他俩在外面说话,方芳芳摸了下额头。
  黏腻的冷汗沾了一手,头晕得连视线都有些发糊。今早突然降温,自己出门又没加衣服,大概是感冒了。她伸出两只手平举在眼前,十个指尖抖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黏腻的冷汗沾了一手,头晕得连视线都有些发糊。今早突然降温,自己出门又没加衣服,大概是感冒了。她伸出两只手平举在眼前,十个指尖抖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这怎么开车?
  从这里到芝麻镇就算走高速也得一个小时。
  高速,方芳芳摇头,那就更不能开了,太危险。可是贾楠又不会开车,就算能开,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那个叫孙鹏的厨师很有可能是个杀人分尸的嫌疑犯,她不放心。
  只有一个办法了。方芳芳掏出手机,皱着眉头拨通了电话:“帮我个忙。”
  她们停车的地方距离八陵县公安局非常近,贾楠和许警官在门口聊了十来分钟。
  即使戴着口罩,她也能看到许多田黑得发紫的半个眼圈,这一夜过得不安稳的显然不是只有她。贾楠把搜集到的线索挑重要的、与朱建华案子相关的全都告诉了许多田。有关白鸽的则只字未提。
  风很大,国庆时挂上的红灯笼在两侧路灯杆头不停摇晃。灯笼还没有被风雨侵蚀变色,一团团鲜红在晦暗中不停地拍打着白色灯杆,啪啦,啪啦,像极了许多田内心的挣扎。
  风很大,国庆时挂上的红灯笼在两侧路灯杆头不停摇晃。灯笼还没有被风雨侵蚀变色,一团团鲜红在晦暗中不停地拍打着白色灯杆,啪啦,啪啦,像极了许多田内心的挣扎。
  他沉默地听着贾楠的话,最后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许警官。”贾楠看着他耷拉的肩膀,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复杂的眼神。许多田想说怎么会没事,想问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掺合这桩案子。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含糊地让她注意安全。
  “大多数人失联都是刻意的,没那么多意外。你不要想得太复杂,朋友嘛,走着走着就散了。也许白鸽就是单纯的不想再和你联系而已,别钻牛角尖。”
  灯笼继续拍打着灯杆,俩人客套了几句,各自道别。
  他们都没说实话,贾楠不是去找失联的同学,是去抓杀害同学的凶手。而许多田也不是来市局公办,他来提取朱建华自杀的卷宗。
  昨天晚上,苗副所长请派出所的民警们吃饭,大家都为他即将卸下重任而高兴。苗所很开心,没到 9 点就喝多了,是许多田把他扛回的家。
  敲门的一霎那,他就听到了门里面传来的杯盘倾翻声。苗所的爱人打开大门,他听见里屋的房门砰的一声同时关上。
  敲门的一霎那,他就听到了门里面传来的杯盘倾翻声。苗所的爱人打开大门,他听见里屋的房门砰的一声同时关上。
  这声音惊醒了苗所,他醉眼惺忪地跟许多田说那是他的女儿,苗清丽。
  从 13 岁到 27 岁,苗清丽的 14 年就困于这不足 90 平米的方寸之间。苗所醉得很厉害,他抓住许多田的手老泪纵横。
  身为父亲,他没能保护好女儿。身为警察,他也没能把祸害了女儿的朱建华绳之于法。
  “那时候他还不到 14 岁,而且证据不足,证据不足你知道吗?那个混球人渣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本事,居然把痕迹全毁了。”
  朱建华使用了计生用品,事后还给苗清丽仔细冲洗过。加上他母亲同村的一个男人作证说案发时朱建华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人证、物证全都没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女儿从此被困在了 13 岁,父母还得强撑着往下过。即使朱建华在几年后死亡,苗所夫妻俩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社会上总有人说,说什么女孩子在外面就得多穿衣服多注意安全,全是扯淡!我们一辈子都在教女儿怎么保护自己,那些人呢?他们有没有教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尊重女孩?!”
  “社会上总有人说,说什么女孩子在外面就得多穿衣服多注意安全,全是扯淡!我们一辈子都在教女儿怎么保护自己,那些人呢?他们有没有教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尊重女孩?!”
  他把头埋在手掌里,半天才扬起一只手拍了拍许多田:“今天说的有点多了,你走吧。做你该做的去。”
  被拍过的肩膀湿漉漉的,似有千斤重。许多田塌着一只肩膀出了门,夜灯初上,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下班前他刚跟所长打过报告,第二天要去县局档案科调取朱建华自杀案的卷宗。
  黑夜散尽,路灯已经熄灭,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无所适从的打着转。雾霭夹杂着霾粒笼罩了一切,许多田看不见太阳。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整了下帽檐,迈步走进县局大门。
  另一边,方芳芳把车子停在了高速路口外的一家小饭店门口。
  俩人忙了一上午,到这个点儿才想起来午饭没吃。贾楠要了两碗热汤面,打算吃完赶紧走。面吃到一半,油腻的门帘被挑开,郑钱走了进来。
  “郑总?你怎么在这儿?”贾楠非常惊讶。
  对方还没张嘴,方芳芳先放下了筷子:“我请他来的。我有点不舒服,怕开到一半睡着了。”
  贾楠立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不烫。她想说什么,方芳芳已经端起一杯水开始往嘴里丢药丸:“没事,我带着药呢。路上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你回去睡觉。我自己搭长途汽车去。”
  “拉倒吧,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我跟我爸说过了,这两天算给他放假。”方芳芳冲郑钱点了下头:“你的误工费我出,谢谢了。”
  “这你就不用客气了。技术科最近没事,我在厂里呆着也是做实验,不如干点实际的项目。”
  实际项目?什么意思?
  “盖民宿啊。小方不是在芝麻镇看中了一块地方,想盖个自建房开民宿吗?”
  贾楠瞪着方芳芳,她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我就问了问自建房造价,这家伙就自己嗨起来了。反正是借他当个司机,懒得解释。”
  就这样,三个人踏上了前往芝麻镇的路。
  车子一转上高速,方芳芳就睡着了。从早起就萦绕不去的困顿感终于被药物压下去,变成了沉沉的睡意。贾楠把副驾驶座放倒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又把外套盖在她身上。
  握着方向盘的郑钱看了眼后视镜,把那句“你俩关系真好”强行咽了下去。他不在乎老板的女儿交什么朋友,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参与建造那座民宿。
  理工科的人都喜欢做实战项目,这比在实验室里倒腾试剂有意思多了。
  郑钱热情高涨,询问着各种细节,从造价到风格再到选址,一连串专业问题搞得贾楠措手不及,只能匆匆把话题转移开。
  “你不是在中岳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鼎新小区的物业打电话说我们家漏水,让我家人回去处理。我爸在海南,我妈要和老姐妹聚会走不开,只能我回来看看了。”
  “解决了吗?”
  “没事,就是厨房的三角阀漏水了。”
  接着就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了,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他们到了芝麻镇。
  按照户籍地址,孙鹏住在二马路 35 号。路倒好找,问了两个当地人就找到了。找 35 号就费劲了,镇上一半房子都在重建,许多门牌压根没标。
  最后他们从一所中学、两座饭店间穿过,停在了一个黑黢黢的巷子口。
  路对面挂着个修自行车打气的牌子,店老板坐在一辆倒放的车子后面,正把一盘暗红色的自行车胎往水盆里放。
  那盆水污浊不堪,老板粗糙的大手也结着一层油垢,他用着这只手指了指那个黑洞一样的缺口:“没错,35 号就是那里面。”
  “这里面有人住吗?”
  店老板抬起头,肿胀的金鱼眼在贾楠脸上扫了一下,意味不明地撇了下嘴:“你想住倒是也能住。”
  贾楠又问他一个叫孙鹏住这里吗,店老板抓住车胎按了几下,气泡从破烂处咕嘟嘟冒出来。他摇摇头,不认识。
  贾楠又问他一个叫孙鹏住这里吗,店老板抓住车胎按了几下,气泡从破烂处咕嘟嘟冒出来。他摇摇头,不认识。
  只能进去看看了。
  方芳芳已经醒了,她找了个手电筒和贾楠一起往巷子里走。郑钱惊讶于民宿为什么要选这样的地方,被她勒令闭嘴,坐车上等着。
  一脚踏进黑暗里,俩人才知道这原来不是条巷子,是两边的建筑太高,屋顶延伸出的顶棚又太长,结果就把 35 号门前这条小路给硬生生遮成了一条黑巷。
  这一片建筑都没有翻新,全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那时候城乡街道还没有今天这样的规划,各家房子建得都很随意,门前房后往往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有的靠前,有的靠后。
  可 35 号就像是故意的一样,俩人足足走了 7、8 米才来到大门口。
  这是一栋 4 层的小楼,看到门口招牌的那一刻,贾楠才知道修车老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破败的门头挂着个硕大灯牌。此时是下午,灯泡还没有亮起来,但“淼淼 ktv”这几个字还是能看得出来。
  方芳芳举着手电往上扫,4 楼的两个窗户外挂着几件艳俗的内衣。光圈落在玻璃上,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贴着面膜的女人抻出头骂道:“照什么照?神经病!”
  方芳芳举着手电往上扫,4 楼的两个窗户外挂着几件艳俗的内衣。光圈落在玻璃上,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贴着面膜的女人抻出头骂道:“照什么照?神经病!”
  她肩头立刻挤上了另外三张女人的脸,各个都很年轻,每个人都在破口大骂。
  其中一个的毛衣领口很大,半个肩膀都在外面露着,她尖叫了一声:“老板娘!那人又来了!”
  紧闭的大门立刻打开了,两个男人提着空酒瓶冲出来,吆喝着人在哪儿。一个身材挺拔的女人拨开他俩,两只手往腰间一插,骂道:“姓孙的你还敢来?”
  等看清了贾楠和方芳芳的脸,她那副戒备的姿态瞬间就解除了:“女的?”
  那句“姓孙的”清清楚楚地落在俩人耳朵里,贾楠上前一步追问:“请问孙鹏是住这儿吗?”
  老板娘斜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半晌莞尔一笑:“进来吧。”
  ktv 大门重新关上,没人注意背后那条巷子。角落里,一个蛰伏在暗处的黑影动了一下,飞快地向外跑去。
  ktv 大门重新关上,没人注意背后那条巷子。角落里,一个蛰伏在暗处的黑影动了一下,飞快地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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