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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与我计较阉党一事便好。来应天府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苏总兵。” 兀良哈哽咽。“那、那块帕子,咱能拿走么?”
  苏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能。
  兀良哈:“大人宽宏大量,小的说实话……”
  苏预:“住嘴,你的实话我不想听。”
  “小的……”
  “住嘴。”
  “大人当真中意小夫人?我看大人从前不近女色,也不爱像寻常夫子那般去秦淮河吃酒,还当大人您是……”
  “我不是。” 苏预言简意赅:“别惦记不该惦记的。”
  兀良哈严肃:“是,大人。小的不敢。”
  苏预厉色:“想都不能想。”
  兀良哈惊讶:“大人您,当真是、对嫂夫人上心。”
  苏预愣住了。
  对面这几句话劈面问来,他心中也过油似地煎熬着,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把偏袒顾忌之心暴露得清清楚楚。
  这不像他。
  很危险。
  兀良哈见他神色变幻,了然,笑出声。
  “大人从前心中没惦念过旁人吧” 他把领口悬着的一条红绳抽出来,里边挂着个狼牙“这是我出生起便戴着的东西,上边有个名字,是斡儿朵我们从小便订了婚,后来我被路匪抓去,在外边流落到十五岁,又被编进了边营活不下去时候,我便晚上握着这狼牙,心里头想,有个姑娘,她在草原等着我,我不能不管她自己去死后来我十八岁那年回去,才知道她三年前嫁了人,那人酗酒,喝醉了就打她,她拿陪嫁的牛刀把那人杀了,三十六刀,死罪”
  “在牢里我陪她吃最后一顿饭,她说,当年要是再等等就好了。”
  兀良哈把那狼牙瞧了会,就塞回衣服里,眼神平静。
  “有时候人总以为好日子在后头,但其实能有的只在当下。”
  “我前日里瞧见、咳,瞧见嫂夫人,便知道她是怎样的性子。若是不合她心意,便断然不会任由大人牵起来,掉头就走也说不定。” 兀良哈笑:“那位袖笼里可揣着剪刀呢。”
  苏预瞳孔微动,他也记起了那把剪刀。她原是怀了死志来的么?
  从姑苏辗转蹉跎走水路来嫁给未曾谋面的男人,而所有人都说他是阉党。
  忽地他再也站不住了,拿起那手帕掉头就走,兀良哈也不劝,瞧着他大踏步走进后院,衣襟带起阵阵风,眼里锋锐逼得四周仆役们纷纷闪退。
  他四处寻那个青翠色影子,却在哪都寻不见。后院卧房、书房、佛堂、梅林。一想到沈绣极有可能昨夜死在他身边,他心口便被灼得呼吸都不畅。
  终于他在绕过第三道垂花门走进穿堂时,在倪瓒的山水挂轴前瞧见她拿着只精巧剪子,正在给杜鹃剪枝。
  他走上去握住剪刀扔在地上,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拢住她。
捌·慈济医馆
  沈绣被拢得紧,藏在宽袍大袖里不做声,苏预仍没放手。她听见画堂外的鸟鸣,嗅了嗅他颈项间,抬头问:“大人今日熏的是什么香?”
  他没回答,沈绣只觉得额角一阵温热,意识到那是个吻时,她不语了。
  “凉州甘松。”
  《本草纲目》:甘松出于姑藏、凉州诸山。细叶,引蔓丛生,可合诸香。
  他答得字句清晰,每个字都震在耳畔。沈绣隐约觉得苏预在勾引她,但没有证据。她眯起眼,迎着灰尘飞扬的光瞧他,想把他看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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