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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禾不解地问:“小姐,离开侯府我们还能去哪?”
  江年晚望着那光,说:“去哪里都可以,天南地北,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小禾几乎毫不犹豫:“我要跟着小姐!以前奴婢就想守着小姐,现在小姐怀孕了,奴婢也要誓死守着小少爷小小姐。”
  江年晚表情微动。
  她活了这么多年,身边唯有一个小禾,从头到尾爱着她,护着她。
  她红着眼,摸了摸小禾的头:“傻丫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平平安安。”
  许是感觉到江年晚的悲观,小禾在一日午后,偷偷去了一家寺庙。
  江年晚悄悄跟了上去,却看到小禾一步一阶,一阶一叩首。
  她看到小禾光洁的额头被砸得乌青,可小禾却感不到疼一般,虔诚地爬上这整整一千零一阶石梯。
  嘴里反复祷念着:“佛祖保佑,让我家小姐平安生产,岁岁欢愉。”
  江年晚的眼中泪意流转,在被小禾发现之前,回到了侯府。
  傍晚,小禾拿着玉佩欢欢喜喜地跑回来,笑嘻嘻地说:“额头是不小心撞了柱子,小姐不必担心,您看这枚玉佩!”
  小禾献宝一般将玉佩小心递给她:“这是侯爷走了一千零一阶石梯为您求来的平安扣,他说,让小姐您好好养胎,佛祖一定会保佑您。”
  平安扣被小禾塞进了手中,温软的玉佩生出的热,透过血液灌入心脏。
  江年晚看着小禾傻兮兮的面容,红了眼眶。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年晚的肚子如吹气球一般大起来,而谢添颜和苏惜玉大婚的这天,也终于来了。
  落霞院外,欢快的唢呐和宾客祝贺的喜词一路彻响,一派喜气洋洋。
  落霞院内,一盆一盆血水被小禾端出来。
  江年晚满头大汗,如任人宰割的鱼一般躺在床上。
  剧烈的痛一波一波翻涌在身体里,她想尖叫,可嘴里却塞着一块破布。
  那是苏惜玉的嬷嬷害怕她的叫声惊扰了喜事,故意堵住了她的嘴。7
  稳婆惊恐地大喊:“不行不行,孩子出不来,快去请大夫,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苏惜玉的嬷嬷却狠狠道:“不行!小姐大婚请大夫多不吉利!”
  江年晚哆嗦着嘴唇,死死抓着小禾的手,已经什么都听不清。
  小禾浑身颤抖,终是目光坚定。
  她推开苏惜玉的嬷嬷,泪眼朦胧地冲了出去!
  江年晚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耗尽。
  耳边,稳婆还在不断叫着:“用力啊!苏姨娘!孩子就快出来了!”
  江年晚疼得几乎晕厥,她尖叫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下一秒,一声孩童的啼哭响起,伴随着稳婆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江年晚费力睁开眼,朝着啼哭的方向看去。
  可她只能看到苏惜玉的嬷嬷抱着孩子大步走出去的背影,连带着那些伺候生产的人也鱼贯而出。
  江年晚伸着手,喊着:“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可是,无人理会。
  孩子的哭声远去。
  床榻上,唯有江年晚狼狈不堪地躺在一片血污之中,如一条濒死的狗。
  不知多久的死寂后。
  “小禾……”江年晚哑声喊着。
  “小禾……”
  可,仍旧无人应答。
  一瞬间,突然一股莫名的刺痛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摔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门外,已是夜幕。
  她用力拽住了两个过路的丫鬟,声音发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小禾?”
  两个丫鬟被吓了一大跳,她们几乎要认不出,眼前一身满是血迹的中衣,凄然、狼狈的人竟然是平日体面温柔的前侯夫人!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目露不忍:“小禾姑娘她擅闯侯爷和夫人的喜堂,被侯爷一剑刺死了……”
  江年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前院的。
  那扇通往前院的垂花门里,是一片一片喜悦的红色绸花。
  可在那垂花门下,却有一抹比所有的红色都要刺眼的红色。
  那是一滩干涸粘稠的血迹。
  就如一柄刀,直直插入江年晚的双眸!
  江年晚扑倒在那滩血迹前。
  悲痛到了极致,只剩下无法控制的抽搐和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的眼泪。
  她手指颤抖着,捡起了血迹旁一条简陋的帕子。
  月白色的帕子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禾。
  这是她教小禾绣的第一条帕子,也是小禾认识的第一个字。
  那时候,小禾缠着她:“小姐,我的名字不好听,小姐何时能教小禾写小姐的名字?”
  而她却忙着给谢添颜煮一碗他不会喝的汤,只是敷衍道:“等日后有空了,我再教你写。”
  一瞬间,眼泪如注。
  小禾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仿佛刚刚还傻兮兮的对她笑着说:“小姐,奴婢誓死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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