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有为也不可能就这样罢休,立刻吩咐人去取账本。
而后他看向苏落影,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有三个账本的?”
苏落影眼眸微垂,答道:“从前和岑大哥一起的时候,家中实在艰难。我便开始学着记账,后来跟着岑大哥读了些书,便去附近的店铺里给人看看账,以此换生活。”
这话说得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越是困难的人家,反倒越是应该注意这些。
苏有为听着点了点头,对苏落影的话表示认同,可一旁的赵姨娘听着这话却冷汗淋漓。
这事她丝毫不知情!
伫立在一旁的李管事此时开了口:“老爷,既然这本账目有tຊ问题,那和另外两本账目当然是对不上的。这本总账是我在管,可小人敢保证,这账目上的每一个字,那都是二小姐审查过的,小的绝不敢弄虚作假啊!”
苏有为也十分疑惑,听他们这话的意思,这账本就只有他和苏落影碰过。
要说是谁动了账目,那就只可能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个。
李管事在苏府已经干了有十多年了,还是之前的账房管事实在是年迈,这才换了人选。
这时要是贸然怀疑他,那苏府上下也会有不少动荡。
下人们疑心他们,怕自己下一刻性命不保,办起事来自然也就不会尽心尽力。
苏有为还在犹豫,苏落影却开了口。
“听李管事这话的意思,是说我私改了账目咯?”
李管事赶忙低下头:“小的不敢,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性罢了。”
苏落影瞥他一眼,淡然问道:“不若李管事来说说,既然是我私改了账目,这钱是如何从府中支出的,又是如何到我手里的?”
李管事始终低着头:“方才二小姐也看过账本了。这采买鸡蛋,一枚鸡蛋竟要二十文钱,普通一枚鸡蛋,不过两文一个,这多出来的银钱,自然就贪墨了。”
“那红绸呢?”
“红绸需要修剪,修剪途中,但凡有一处剪坏了,便用不了了,要舍弃。布幅较宽的情况下,只需稍稍偏那么一些,尺寸规格便不好再用,但还可用在其他地方。拿出去变卖了,也是一笔银钱。”
等到他说完,苏落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甚至为他鼓了一下掌。
“李管事不愧是多年管账,这些法子我竟是不知晓的。”
话音刚落,苏有为的目光就飘了过去。
账房精通账目,那是理所当然,可连做假账的法子也如此精通,实在是让人生疑。
李管事面不改色:“二小姐哪的话,管账的不知晓这些,极易被蒙骗。物价日日都在变动,我们这些做事的人,自然要知晓得更多一些。”
苏落影继续发问:“假设这账目是我改的,李管事觉得,我是在何时改的呢?”
李管事一笑:“那小的哪里知道?”
苏落影冷笑一声:“李管事记性不好,不如我提醒一下。李管事都是白日里来的,送账的时候身旁只跟了一个小厮,在我院中只留了一会,借口要去方便就离开了片刻,回来后就带走了账目。”
“试问李管事,账目不曾在我院中过夜,我要如何在你去方便的那短短时间,将账目改了?”
李管事一愣:“这……说不定是早早备好了假账,以做替换。寿宴一事兹事体大,像这样的宴席,从来都是单开一本账,要做假账也是好做的。”
“好,那就当我准备了另一本账。可这银钱从来不过我的手,府中采买的人也不是我院中的人。我与他们有何交情?我又是什么时候与他们交谈商议?别说是银钱了,就连东西都不曾见过,这一点李管事又做何解释?”
“府中人员杂多,许是院中的婢女去交涉的。”
苏落影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人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竟连这话中有如此大的漏洞都不知道。
“李管事,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苏有为在一旁满头疑问,可又不好发问,毕竟他还是要脸的。
苏落影这话一出,李管事当即傻了眼。
“这……二小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苏落影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好,你不说那我来说。”
“若真以你所言,我与府中的下人们商量好了要从中吃回扣,那我为何要做假账?从度支那里支了银钱,回头去出纳那里将货物的价格报高许多,银钱自然就昧下来了。这样一来,三本账目都是对得上的,何必要多此一举?”
“再者,做一本假账,本就是为了填补亏空。我若真做了假账,那也应当是和账房的人有了勾结,偷了府中的银钱,又不想人发现,这才会做假账。”
苏落影说着顿了顿,往前迈出两步:“请问李总管,我究竟为何要做假账?是为了吃回扣,还是为了从府中偷钱?”
李管事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就连身体都在发抖。
“这……这……许是两者都有?”
“好,那吃回扣也就罢了,从府中偷钱,那我是从谁那里偷的?为何只改了你管的总账,而未曾动过其他两本账目?李管事,你可好好想清楚,等另外两本账到了,万一这账目要是对得上,你可就成了污蔑我了。”
苏落影的话语如同鬼魅一般在耳边回荡,前往帐房的小厮此时也赶了回来。
“老爷,两本账都在这了。”
“扑通”一声,李管事骤然跪下,忙不迭地在地上磕头。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话音刚落,苏有为立刻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吃里扒外的东西!去给我搜!报官,把这个贼人给我送官!”
一旁的小厮都傻了,低声提醒道:“老爷,您就是官啊。”
苏有为这才回过神来:“好!好啊!把他给我押下去,先让他把东西都吐出来,再送审,记得给主审官打声招呼。”苏有为狠狠瞪着他,“这种人不必手下留情!我日日都叫人给他送参汤,好吊着他的命!”
李管事一听这话就傻了眼了,这是要把他活活折磨死啊!
“都是赵姨娘!都是赵姨娘让我做的!都是那个贱婆娘让我栽赃二小姐,说只要成了,这账目上的银子都是我的!”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