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画吃东西慢,又怕烫,把一碗汤喝完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刚放下碗,沈秋澜就把洗好的三色草莓往楚画身边推。
“再吃点水果,早上送的很新鲜。”
楚画笑眯眯地说谢谢妈,伸手捏了颗红色草莓,刚要送到嘴边。
门外传来贺立川的声音,很混球的语气。
“沈女士,你还是找个男朋友折腾,我忙着挣钱,养活骗你的那些个高人。”
正开会,秘书脸色凝重地进去跟贺立川说老夫人心脏病犯了,急着见儿子儿媳交代后事。
这会儿看亲妈那气色活一百岁都有富余。
“要死啊,混崽子!”
小伎俩被撞破,沈秋澜先声夺人,瞅着进来的儿子骂。
“什么男朋友,你干脆直接把你爸送火葬场算了。”
“犯浑把他那什么汝什么窑的宝贝打碎,人都气的住疗养院了。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贺立川此刻已经坐在楚画旁边,墨色西装上衣纽扣开着,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衬衫,灰色领带。
两条逆天大长腿随意叠起,手里拿着颗奶白色草莓,倚在沙发上。
墨色西装被他散漫慵懒的做派衬的一点也不沉闷压抑。
“妈,爸没事吧?”
楚画才听说这事儿跟贺立川有关,转头盯着他,眉间拧成结,满眼的不可思议。
“贺立川,宋代汝窑水盂是你摔的?”
“就是他这个兔崽子,而且还是故意的。”沈秋澜拿抱枕砸儿子,跟儿媳妇告状。
不光是这个,这几年贺云庭不知道多少被他犯浑损坏,绝大多数是瓷器,无一例外都是国宝级的。
“沈女士,骂我可以,别骂自己啊!”贺立川勾唇调侃她。
楚画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他,白净额角皮下血管隐约可见。
“贺立川,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那可是稀世珍宝!”
“全世界加起来不到一百件,是吧?”贺立川微微仰着头,嘴里嚼着草莓,手指轻轻挠耳朵眼儿。
这副我就是知道珍贵才故意摔的样子,楚画真想把面前的水果蓝拍他脸上。
真够欠的!
贺立川仰着头,一只手摸着下巴,半眯着眸子,戏谑的眼神和语气。
“跟谁学的恩将仇报?我打虎不是也顺便帮你报仇了?”
总被贺云庭欺负,忘了?
楚画无语地摇头,一只手扶着额头,说不清此刻的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报不报仇的问题吗?
文物工作者的职业使命让楚画认为故意摔碎精心保存了一千年的绝世珍品,简直就是他妈犯罪。
沈秋澜拉楚画坐下,哄她,“小画,淡定,我跟你爸的心脏已经被他气变异了,你得学着忽略他!”
“好好教你儿媳妇怎么气我,替你老公报仇。”贺立川混不吝地笑。
楚画气的脸颊通红,抬手撩下披散的头发,转头看向沈秋澜,“妈,水盂在哪儿被他摔的?”
“你爸书房。”沈秋澜白一眼贺立川。
楚画点下头,“我想去爸书房看看。”
“去吧,省的在这儿被混球气的肝疼。”
楚画右手微微提着及踝长裙的裙摆上楼梯。
沈秋澜后背一挺,斜一眼旁边的儿子,拿食指点他,“你啊,就不会多哄哄媳妇儿,真把人气跑了有你后悔的。”
贺立川微微张嘴,舌尖轻轻抵着上颌,双眸看着楼梯方向,眼中有说不清的意味。
楚画推开书房门,弯腰半蹲着,一寸寸在书房地毯下面和家具底部搜寻。
在这儿摔的,少的那块瓷片很有可能还在这里哪个角落,被贺云庭捡的时候漏掉。
书房面积不小,一半地方铺了地毯。
楚画分析摔碎水盂的地方应该是在没铺地毯的地方。
于是她把搜索重点放在裸露地板的部分。
经过仔细检查,终于在书桌右侧那条腿跟地毯中间的缝隙处找到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瓷片。
楚画捏着瓷片松了口气,顺势在地毯上坐下,下巴抵在膝盖上面认真观察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是宝贝的碎片。
阳光下,瓷片表面散发着内敛含蓄的宝光,那是承载千年,历经无数次意外的勇气。
是再高明的造假技术都无法做到的。
楚画的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地飞扬,她在设想手里这块瓷片的前世今生。
被在乎的人珍视,被不稀罕的人漠视。
她觉得这何尝不是她的真实写照。
过去三年,爱的时候被宠成心尖肉,不爱的时候也因为不爱,再怎么忽视便也觉得理所当然。
她要在被彻底粉身碎骨之前离开。
忽然,几声皮鞋底部敲打地板的声音让楚画收回思绪。
“你来做什么?”楚画回过头看到贺立川双手抄在裤兜进来。
她没看他上半身和脸,一是懒得看,二是个儿太高,坐着仰视累。
“看你有没有夹带自己公公的宝贝。”
贺立川蹲下来,盯着楚画手里的瓷片,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伸手要去拿。
被楚画快速捏住藏进手心,另只手按在地上慢慢站起来,低着头俯视他。
“贺立川,你为什么总跟爸闹?”
反正不是为她。
贺立川慢慢站起来,没看她,转身出去,走的散漫随意,语气也是。
“不告诉你。”
楚画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可能儿子跟父亲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天敌。
她跟在贺立川身后下楼。
沈秋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触电似地站起来,回头看着快走到楼下的贺立川。
“沈女士,要优雅。”贺立川弯唇调侃她。
“优你个头啊。”
沈秋澜没心思跟他磨牙,指着抽屉,满眼期待地问,“姻缘符你贴身带着?”
她希望是儿子拿的,那样说明他放不下儿媳妇,小两口的日子有奔头。
等了半天,贺立川轻描淡写地摇头,坐下点了根烟,“我没那么无聊。脑子有包才带。”
楚画站在楼梯口眼神微动,低头捏紧手心里的瓷片,几捋长发散下来挡住了眼睛。
沈秋澜一阵失望,唉声叹气地看看儿子儿媳。
“你说你们俩,当初刚结婚那会儿不是蛮好的嘛,怎么就···唉!”
“妈,我有事先走了。”楚画一直低垂着眼眸,走到沙发跟前拿起包包出去。
贺立川的眼角似有若无地往门口瞥了一眼,低头拿了颗草莓,看看又扔回果篮。
“沈女士,以后别再用装病这招,幼儿园水准。”
“哼,你不也上当了?”沈秋澜白他一眼。
老宅大门外。
黑色劳斯莱斯滑到楚画面前,老周马上下车,打开后排车门,“少夫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