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马儿嘶鸣的尖利叫声,司空茉摔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两道高扬的马蹄,她甚至能看得见那骑马的少年们脸上的惊慌之色。
朱雀大街上众人眼看着一桩风雅趣事,就要变成血腥事故了,不由自主地叫起来,那两个水样的姑娘被这马蹄一踏,必死无疑!
司空茉眸色一寒,下意识地就往拉住自家马车的轱辘,往车下滚,哪怕被车轮子碾一下,受伤也好过直接被马踏死!
可是白蕊……?!
生死瞬间,司空茉的目光却落在只会尖叫的白蕊身上,她没想太多,伸手就去拉住白蕊。
然而这样虽然避开马蹄踢中她的要害,但还是避不开马蹄狠狠地朝她的腿上踩踏而去。
司空茉只得闭上眼,准备承受剧痛。
然而,尖叫声响起,意想中的剧痛未曾传来,却似有重物呯然倒地!
司空茉睁眼一看,两匹骏马已经全然被人斩掉头颅,翻压在路边,鲜血四溅,连带着马上的贵族少年也惨叫着摔飞了出去。
其他的少年早已勒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大难不死!
司空茉瞬间放松下来,看着满地鲜血,她眸色骤然冰冷,目光一移,正对那骑在一匹通体血红的高大骏马身上之人的目光,那人蒙着脸,手提染血长刀,身后跟着数名同样蒙面的骑士。
那是怎样的目光?
司空茉在对上那人的目光瞬间,只能想到一个场景——
九幽地狱间绽放的诡谲妖艳,冰凉血腥的彼岸花。
司空茉定定地看着他,那人精致的阴鹜的眸子里,盛满了深不可测的冷酷!
那人似乎对自己敢如此直视他产生了兴趣,微微地眯了下眼,却并没有开口。
司空茉忽然对着他一笑,轻轻地用嘴型道:“多谢,此恩必报。”
她在这个男人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熟悉的东西,是自己身上也有的。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芒,正要说话,却见不远处一群人正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德王府名满京城的德小王爷。
“茉小姐,你没事吧?”司流风远远地看见这边出事,赶过来,才发现事主竟然是自己下帖子邀请来的女子。
他顿时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啊,看来他刚好撞上一出好戏。
韩二夫人又出手了,而这个大小姐又‘运气好’地避开了危险,有点意思。
司空茉愣了一下,看着那张陌生的俊脸,再听到其他人唤对方小王爷。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子里的拳头,原来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啊,呵呵!
“多谢王爷相救……茉……茉儿……很好。”她垂下眸子,几滴泪珠在大大的眼中滚动,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加上苍白消瘦的脸,仿佛被风雨吹打后的梨花。
蕊瓣零落,却娇美可怜,自有一番别样羞怯风流,看得司流风心中不由一动。
而马上的黑衣骑士却看着司空茉瞬间变脸,又见她淡漠地看了自己一眼。
黑衣骑士不由地发出一种尖利的笑声,极为刺耳,惹得司流风不悦地看向他:“你是何人,光天化日却蒙面而行!”
那人不答,只带着跟随他的数名黑衣骑士大笑着打马而去,披风上一枚金红线绣成的妖异莲花在阳光下异常的扎眼。
司流风目光骤寒,低声咬牙道:“如此见不得人,果然是司礼监的阉人走狗!”
司礼监?
司空茉一呆,是裴炎的人马救了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张狂的一骑人影,所过之处,仿佛都有阴鹜的黑云裹挟而过。
原来这就是名动天下的司礼监大宦官的人马,果然……邪肆非常。
但是,那又如何,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残忍暴戾,但救了她的,就是这些人。
这个恩情,她记下了。
当然,仇,她也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茉姐儿,你呀,就是贪新鲜,竟从车子里滚出来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可如何是好!”
韩二夫人领着司空仙姐妹二人与丫头婆子们匆匆过来。
她一来就拉着司空茉的手长吁短叹,仿佛有多麽疼爱这个女儿。
就连着一向对她恶言相向的司空丹也作出关心模样来捂着唇:“茉姐儿,你可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哥,与母亲说去,这般急切探头探脑的,跌伤了可怎么好?”
母女三人惺惺作态,话里话外却无一不是指责她行止失当,毫无大家闺秀贞静贤德可言。
司空茉垂了眸子,却没有辩驳,只是含着泪轻声道:“母亲教导得是,女儿不该出来的……不该坐着这车子,只求母亲让人回去领一辆车子来,女儿再有罪过,也请母亲饶了女儿一命。”
说罢,司空茉还怯怯地看了司流风一眼,又低下头去,露出一段优雅白皙的脖子。
司流风看着那一小截雪白,衬着她乌黑如墨的发丝,再对上她那近乎凄然的眼神,他的心中不由又一动。
还真是,娇怯可怜得很,她到底怎么从韩二夫人手里三番两次活下来的,有趣!
韩二夫人却是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怎么,茉姐儿的意思是母亲我太刻薄?”
司空茉这丫头实在狡猾,若她当面反驳,自己还能安她一个轻狂无状、顶撞长辈的名头。
可她虽然没有辩驳,但话里分明是说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要取她性命。
虽然她真的动了除掉这贱丫头的心思,却是不能让小王爷怀疑!
司空仙一直冷眼看着,这会才温柔地上前扶起司空茉:“茉姐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虽非母亲所出,可她一听你出事,便顾不得我们姐妹搀扶,一路匆匆过来,你如此言语,岂非伤了母女情分?”
韩二夫人也瞬间叹气,甚至露出苦笑来:“我以为对你们姐妹无差别,否则也不会费心为你入宫做了那么多新衣首饰,虽然我不是亲娘,可我自问能做的都做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甚至眼中都含了泪水。
连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觉得司空茉是个不懂事的。
“唉,果然后娘难为……”
“这有些人心是捂不热的……”
“到底不是自己生养的……”
“茉儿不敢。”司空茉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啊,群众果然是盲从的。
他们压根就不在贵族阶层,哪里晓得国公府里的种种事情,才会帮韩二夫人说话。
不过无所谓,她不需要周围这些路人甲信她,她要的是知道她处境不佳的那个人信就够了。
果然……
一直没有出声的司流风忽然大步走近车子,掀开帘子后,伸手一摸那折了的靠板,再看向那车夫躲闪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星眸一眯,一把扯下那车夫贯在地上,扬起手中鞭子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你这贱奴,竟敢在车上做手脚,想要害了主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