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州年好似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客套话,轻轻皱着眉,目光凝在我脸上。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弯着眼笑了下。
院子里静下来,只有偶尔的虫叫鸟鸣。
我与纪州年相对无言。
最终他只问:“你到时候,还会回京城吗?”
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想起当初走时,他说过会等我。
当初我是为了逃婚才到了京城,如今也没什么理由再离家。
京城也没什么好去的。
只是之前跟进的郡马被害案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
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回到:“我不知道。”
他一直看着我:“现在可以开始考虑了。”
我也难得生出几分调侃的心思:“那我去京城干什么,继续到府衙当小吏,继续给你当小厮吗?”
他竟还点了点头:“确实没有其他职位的空缺了。”
纪州年这张嘴果然什么变化也没有。
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说点话来哄我。
算了,谁叫他是我的前上司呢。
我呵呵一笑:“既然大人您还给我留着位置,那我考虑一下吧。”
他倒是笑得挺真心实意的,“嗯”了一声。
短暂的热闹完,气氛又冷下去。
我的心沉下去,明天是阿爹下葬的日子。
隔着一道门槛,我和他面对面站着。
我轻抿了下唇,没话找话:“明天会有人来叫你的,我阿爹未时出殡,申时下葬。”
纪州年也没有不耐烦:“知道了。”
我转过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戚璃。”没走几步,却又被他叫住。
我回过头,看他如玉般的面容,和修长的身姿。
“好好休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眼眶莫名其妙的有些湿润。
我勾了下唇,点了点头:“会的。”
……
又是一夜未眠。
卯时刚过,我就从床上起来了。
将头发梳好,再别上一朵白花。
阿爹在时,总喜欢往我和阿娘的头上别花。
现如今,很多悲痛都趋于平静,只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阿爹。
路上碰见阿娘,发现她头上也别着朵白花。
我和她相视一笑。
笑着笑着,又都落了泪。
午时,僧人来祝祷超度,个个嘴里都念着复杂的经文。
纪州年一身白衣,站在一旁。
未时,大哥和府里三个小厮抬起棺材,往戚家的祖坟去了。
一大队人跟在后头。
乌泱泱的一群人,唢呐声、哭声,炸成一团。
我的心也一团乱麻。
下葬,埋土,又压平。
我的阿爹以后就在这里。
……
事情办完,府里都静悄悄的。
纪州年准备走了,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我到官道上送他。
他牵着马和我走了一会儿。
纪州年面色很沉静:“郡马被害一案的后续,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我知道他想让我回京城。
但我装作恍然不知:“那挺好的。”
又是一阵无言。
他牵着马站定了,我也跟着停下。
纪州年发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就送到这儿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又和我说:“戚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又点头。
我知道纪州年一直看着我,我却始终没有抬头。
他上了马,没再回头看我。
马蹄声一声声远了。
直至没了声音,我才敢抬头看去。
只能看见不远处飞扬又落下的尘土。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
身边的葵央问我:“小姐,你怎么不留纪大人多待几日?”
我笑了一下。
我没有承诺能给他,不管是去不去京城,还是别的什么。
也许这会是今生最后一次见了。
见多了,反而更难果断。
当夜,我缠着阿娘一块睡觉。
明天起,我就要帮着阿娘一块操持家事了。
在阿娘身边,难得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却哭湿了枕头。
“阿娘,我梦到阿爹了。”
我轻轻笑了一下:“他和我说再会呢。”
阿娘表情又是伤心又是心痛。
她摸了摸我的头:“会再会的。”
想得事情多,日子却过得很快。
一晃眼就到了六月,梨花早就谢了。
我和葵央天天盼着它们能结果,这是我繁忙生活里唯一的消遣了。
平平无奇的一天,戚家前厅却一片喧闹。
我不明所以,和葵央一块到了前厅。
却听一声尖利的声音:“太后懿旨到!”
前厅跪了一片。
“念在戚家大小姐戚璃无了父亲,哀家与戚璃甚是投缘,特将她接来京城,由本宫亲自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