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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房里的李婉和李怀江,听着从灶房传来的吵闹声,神情一片麻木。
  二人通过各自原身的记忆,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有了大致的认识与了解,虽然李婆子骂的话难听,却句句在理。
  老李家在长留村是出了名的[贫困户],村子里甚少有人愿意与老李家往来,可在李婉看来老李家不至与此。
  毕竟,老李家在东北可是大地主,烂船都有三根钉,一切皆因李老爷子,及后来负责掌家的原身夫妻俩,节俭得令人发指。
  老李家小院在长留村村尾的边角上,是一套足有七间小屋的四合院,去年躺在床上即将去了的老爷子,回光返照头一件事,便是交待了原身李怀江夫妻俩,定要把他们住着的这套小院里里外外重新修葺一番。
  所以,李家小院看起来,要比村子里许多人家住的屋子更为结实。
  老爷子走后,加之重新修葺房屋,李家的日子过得更为拮据,村里不少人笑话老李家穷讲究。
  长留村位于现代地图的山东地界,村子占地面积不小,住了有近两百多户人家,是距离县城较近的一个村庄。
  古代讲究族群宗祠文化,长留村里就有三大姓氏族群,里正是方氏一族的族老,还有最早住于此地的林氏一族。
  李氏一族是后来者,整个李氏的族人在村子里稍显弱势,与零散搬入长留村的外姓村民一样,受林氏和方氏的族人排齐打压。
  李老爷子这一家和李氏族老们关系疏远,受打压就更甚,据说李老爷子的祖先是李氏宗族一分支绝户收养的孤儿,关系就更远了,李家在村子里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左右紧挨的邻居了。
  李婉所有的怨气,凝聚成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子,剜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同样心塞塞的李怀江,理亏得不敢与其对视,恨不能化身透明人,消失于无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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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李婆子没留下一起吃,当年李家跟随族人逃离到长留村落地生根。
  李老爷子相中了村子里一户张姓青年,将早已过了适婚年岁的李婆子嫁了过去。
  婚后李婆子只诞下一女,几年前嫁予隔壁康家村一康姓的秀才,张姑父是个闲不住的,新王朝稳当后做起了走商的买卖,时常挑着一副担子出门一两年不归家。
  百姓村民们历经两朝战火所累,如今日子虽渐渐过得稳当,但谁家都是紧着裤腰带子过,鲜少有人家一日吃上两三顿的饭食,多是每日早起灌上几瓢子清水,晌午从地里回来再做上一顿糙米面食,或是二合面馍馍,三合面饼子对付一顿饱的,一日也便这么过去了。
  老李家因着有两孩子读书,每日朝食做一顿糙米稀粥给孩子们吃,晚上一家人才凑合一顿三合面馍子。
  李婆子离开前,亲自把炖好的鸡汤端到正房,便是担心下头几房人嘴馋,把大房补身子的鸡汤给造了。
  李婉和李怀江都没多大的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如今天气闷热,鸡汤这玩意喝不完也留不了,于是,李婉把鸡汤端到了灶房给大伙分吃。
  灶房里,所有人都围在一张圆形的矮桌前吃馍饼。
  饭桌上摆着一盘子三合面馍子,还有一盘飘着野菜叶子的清汤水,大伙瞧着李婉端来的瓦罐鸡汤,眼睛都馋秃了,却没有一人敢动筷。
  陈氏是怀着身子的人,平日里吃食也没个特例,家里的鸡都是有数的,留着生鸡蛋到县城换成银钱补贴家中用度,轻易不会杀了吃。
  先前她亲眼瞧见李婆子把这一锅鸡汤全端到了正房,而她怀了身子的人没得吃不上肉,也喝不上口汤,心里就委屈得不行。
  李怀海因着先前的事,心里对自家婆娘本就有气,如今再见马氏跃跃欲试的神色,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捏了把马氏的大腿,疼得马氏大气不敢出。
  李老二李怀海是兄弟几个脑子最活泛机灵的,却也是李家兄弟中长相最[普通]的,兄弟几个即便再瘦都是拔高的个子,而李怀海却只比十岁的李怀溪高不了多少。
  马氏的娘家也在本村,当年逃荒到此地据说全家人都饿得没了力气下地,李老爷子相中马氏的骨头架子,说养好了定是个能下地干活的好把式,仅用一袋粮食便帮李老二换回来这么个媳妇。
  李老爷子死前最后悔给自家二孙子娶了这么个媳妇,别看他平日里懒得管下头几房人的事,可他也没老眼昏花到没看出来马氏的心思,窜掇着老二心思重,各种出主意等他这个老头子两腿一蹬,便争夺管家权。
  所以李老爷子死前,特意把几个孙子都喊到了跟前交待一番,在他死后一年内不分家,家中大小事物全由大房长孙李怀江以及长孙媳李婉作主,可把马氏气得绞烂了唯一的一条帕子。
  老三媳妇凌氏的娘家同样也在本村落脚,凌氏娘家祖业是做酒酿买卖的,因战火波及到滇贵,于是举家逃难到了长留村,奈何定国初年百废待兴,普通老百姓难能糊口过日子,何论做买卖。
  凌氏上面有三个哥哥,虽然只有她一个闺女,却也是不受待见,凌家收了李老爷子一两聘金就草草把凌氏嫁给了李怀河。
  凌氏生得貌美,婚后李怀河一直对凌氏很好,夫妻相处和睦,也算是一对佳缘,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凌氏嫁过来多年一直未怀有身孕。
  李老四李怀池,将将十八岁的大小伙已成婚,眼看马上就要当爹了,陈氏是他自己相中的媳妇,陈氏的娘家在十里内的陈家村,家中日子也是快过不下去的。
  别看陈氏只有十六岁的模样,头脑是个精明的,什么该做什么该说从不委屈了自己,平日里没少窜掇自家男人提出分家。
  李老五李怀溪与李思婳是龙凤双胎,今年十岁,李怀溪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小滑头,惯会看人脸色,也从不惯着家中任何一个搅屎棍,马氏和陈氏就没少被李怀溪这个小叔子暗戳戳的奚落过。
  李婆子常说李怀溪传承了李老爷子的精明性子,所以李婆子除了偏疼大侄子夫妻俩以外,对这个小侄子也较疼爱。
  李思婳是李怀江这一辈份唯一的妹子,因着是闺女,家里再难原身夫妻俩也会偏疼些她。
  思婳自己是个懂事的,家里的活计能搭把手的从不含糊,时常被马氏和陈氏使唤得团团转。
  原身夫妻李怀江和李婉更不必说了,寄予厚望的长孙,奈何夫妻俩人都是个木头性子,用村里人的话来讲,几棍子下去连个闷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所以李婉掌家后马氏没少眼红使绊子。
  他们的长子李铭笙和小叔李怀溪同在邻村书塾上学,铭笙长得白净好看,五官都是挑着她和李怀江的长处来生,因长年的营养不良,瘦得跟他老子一样的骨头架子般。
  原主夫妻俩很疼爱这个大儿子,据说三岁就能认不少字,六岁开始到书塾上课,虽学习不错,但这孩子不爱说话,综合来讲就是性子过于内向。
  铭笙眨了眨眼睛看着亲娘,不知道是不是错tຊ觉,他总感觉今日回家他看到的亲娘不似从前那般亲近,虽然娘以前也不爱说话,但这种感觉还是很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铭意也发觉亲娘变了许多,怯生生的挪着屁股下的小櫈子拉开与亲娘的距离,铭意长得稍像李怀江,小小孩童眉宇间便已有些许英气。
  小闺女紧挨着小姑思婳,手里拿着小半块馍子愣是没怎么吃,也许是今日被爹娘的情况吓着,红红的眼皮子里一双眼满是不安。
  明昭小脸白嫩可爱,粉雕玉琢,长长的睫毛大大灵动的双眼,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乍一看还有点像年画娃娃,只不过年画娃娃没这般清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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