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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瞬间噤了声。
  救一具尸首,这话听着颇为滑稽,但这是安乐公主说出来的。
  其语气中还隐隐透着寒意。
  原本还想着看热闹的人,见此渐渐退远了一些。
  有几个刚进宫的女子年纪不大,见状倒是松了口气,小心地离开了此地。
  她们没什么根基,眼下不惹事,才是最稳妥的盘算。
  而池子里的人靠着长杆,断断续续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顺着游到池边,寻了个有坡的地方爬了上来。
  湿透的衣裙下是玲珑的曲线,清晰地映出女子姣好的身形。
  李清瑶示意晴山上前,待看见玉贵人湿发披散时,顺手从头顶取下了支簪子。
  “妾身多谢安乐公主相救。”
  玉贵人被裹紧在斗篷里,冷风中声音微颤,在靠近李清瑶时屈膝行了个礼。
  “替她随意挽一挽。”
  李清瑶将自己手里的簪子递过去,对着晴山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冷到打颤的玉贵人。
  “你的宫女,还捞吗?”
  玉贵人的脸色比适才急切了一些,发顶的水珠不停坠落,可她却没有抬手拭去,只抿了抿唇,似豁出去了一般点了点头。
  李清瑶瞧出她有下跪的意思,看了一眼晴山。
  “你是父皇的人,不用动不动跪我,何况本公主刚刚既然答应了你,你若坚持要捞,本公主自是不会食言。”
  “眼下天凉,你不如先回宫,晚些时候自会有人将你的宫女送回。”
  “当然,如果你确定她在这池子里的话。”
  玉贵人抬眼看向李清瑶,眼中已然泛起了红。
  “安乐公主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妾身,想必也有些疲累,若是公主不嫌,不如去妾身宫里坐坐?”
  晴山一手扶着玉贵人,感觉到她的身子因为不停颤抖而有些失力,便也顺手替她拢紧了一些斗篷。
  玉贵人侧头,对着她感激一笑。
  没有任何架子,温柔娴静,透着友好之意,比刚刚行礼时要亲切不少。
  李清瑶突然就被玉贵人眼中的柔和打动。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点头应下了玉贵人的话。
  ......
  玉轩宫极偏,里头除了玉贵人,还住着一位选侍,胆子极小,朝着李清瑶行完礼便匆匆躲开,连步子都有些虚晃。
  在等玉贵人更衣时,李清瑶草草打量了一圈面前的屋子。
  极简,极冷清。
  没多久,玉贵人便从里屋出来,衣裙干爽,只乌发还有些湿。
  她行至李清瑶身侧,还是跪了下来。
  “公主莫拦着妾身,适才若无公主出手,妾身只有死路一条。”
  “玉贵人既然知道,竟还往那池子里跳?这样看来,贵人倒是比本公主想的还要心善。”
  玉贵人抬起头,看着噙着浅笑的公主,闪过一瞬间的恍惚。
  片刻后,她自嘲一笑。
  “妾识水性,若不是被算计,身上沾了药粉浑身发软,那池子是困不住妾身的。”
  “是上次那位寻你麻烦的贵人?”
  “公主如何......”
  玉贵人诧异,但随即想起李清瑶的身份,又缓了神色。
  堂堂公主,知道些后宫之事也是正常。
  “妾身不知是谁,只不过那位沈贵人虽跋扈但没什么心计,想必应当不是她,妾身也是因着下水后的反应才有了这猜测。”
  “起来说话吧。”
  李清瑶示意她坐着,随即又开口道:“听这意思,玉贵人约莫是懂些药理的。”
  “不瞒公主说,确实会一些。”
  玉贵人笑得温婉,大大方方地对上了李清瑶的视线。
  只是李清瑶察觉得到,那笑里,没有玉贵人适才对晴山的那般亲切。
  摇了摇头,李清瑶只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竟然会想开这么远。
  “没想到我阴差阳错,倒也救下了人,不过我有些好奇,玉贵人你,为何要去捞一具尸首?”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
  李清瑶不急,只静静地饮着茶。
  许久后,玉贵人才扯出了一抹笑,只是那笑声夹杂着细微的苍凉。
  “约莫是因着人生四大喜,竟也让妾身遇到了一个,便觉得极为难得......安乐公主想必也会觉得妾身不懂审时度势,偏要触人霉头吧。”
  李清瑶听着她的话,心里竟也染上了几分凄冷。
  人生四大喜,能放在玉贵人身上的,大抵也就是那句“他乡遇故知”了。
  “所以那宫女,是苗疆的人。”
  “是,她是我们苗疆的子民,但她幼时便被掳走,在辗转之下,阴差阳错地进了皇宫,从此再没法子回到苗疆,永远只能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下。”
  “宫女到岁数都可以出宫,她为何没法子?”
  “因为......”玉贵人回过神,目光渐渐清明,说话间又看了一眼李清瑶。
  “可能是因为她进宫早,也可能是她的命数,公主,这宫里头尔虞我诈,妾身大抵也无法同你解释清楚。”
  “只是妾身虽从苗疆来了这大堰朝,但也从没忘记自己的亲人身在何处,想必她也一样。所以她想回家,妾身只好拼命一试,也不枉她陪在妾身身边,这么多年。”
  屋子里又是一瞬的寂静。
  李清瑶没想过,玉贵人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只是为了圆她宫女的一个梦。
  旁边的晴山早已红了眼。
  沉重的气氛让屋里的人久未开口。
  片刻后,玉贵人笑了笑,“旁人都说安乐公主眉眼生得好,性子张扬又喜着红衣,瞧着骄阳似火,颇有生机,但妾身今日看着,公主往这一坐,倒是多了几分清冷之感,佳人绝世而独立,自是有倾国倾城之貌。”
  李清瑶并未因着玉贵人的话有旁的情绪,只是对上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说起了旁的事。
  “害你和你宫女的人,位份不低吧?还有上次那个欺辱你的沈贵人,你既替她说话,想必应该是知晓她自身难保。”
  “所以,有人要对付你了,玉贵人。”
  玉贵人收敛了笑意,神色比适才冷了些许,目光中还有一丝警惕。
  “妾身不知公主何意。”
  李清瑶顺手握住腰间的玉扣把玩,弯唇笑了笑,“本公主若是和那人一样,刚刚就不会帮你了,你可知晚些时候本公主回宫,说不准还要听训呢。”
  似有些俏皮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李清瑶眉眼弯弯,眸子透着些零碎亮光。
  玉贵人瞧着对面的姑娘那莫名熟悉的眉眼,心中防备无端端少了些许,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本公主每日都觉无趣,听闻玉贵人进宫早,想必应该知道很多故事吧?所以......不如你当个说书先生,而私下里的事,本公主帮你。”
  李清瑶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动静传来,两人各自收回视线,齐齐看向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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