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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张开了深渊巨口,仿佛要将所有人都吞噬进去。
  唐军使节的八百多人在十几万人的大营中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就是这沧海一粟弄出来的动静也没能瞒过惊弓之鸟一般的突厥人。
  黑夜之中,一部份巡逻的突厥人正在朝着使节大营的方向汇聚。
  雾,漫天的大雾让黑夜更加漆黑。
  唐俭穿好了铠甲,李让和闻讯赶来的方老五一左一右将唐俭护卫在正中。
  黑夜中的气氛压抑得李让几乎快要爆炸,但他却不敢离开唐俭半步。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唐俭的命,一旦唐俭这个正史出了事,他们这些护卫唐俭安全的将士回到大唐也要被问罪。
  “唳~”
  鸣谪的哨箭划破了夜空。
  突厥语:“敌袭~”
  凄厉的叫喊声让黑夜活了起来,距离使节大帐数里外的地方忽然火光冲天。
  “来了!”
  使节大营中所有人屏住呼吸,同时将视线看向火光燃起的方向。
  李让记得历史上苏定方带着人趁着大雾摸到了距离突厥帅帐仅有七里的距离才被人发现。
  而火光冲天的方向,距离使节大帐的距离正好三公里左右。
  “真的来了!”
  唐俭面如死灰,虽然李让早就提醒过他会有这一天,他也做好了成全李靖,成全大唐的准备。
  但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那种被当作弃子的不甘之感还是差点撕裂他的胸膛。
  而早已得到唐俭示意的唐军将士,却是在安修仁的带领下迅速收拢阵营。
  距离突厥帅帐只有三公里的骚乱终究还是绵延到了大帐正中。
  无数的突厥人疯狂了,又是夜袭,定襄之败的阴影还萦绕在所有突厥人的心里挥之不去,好不容易逃到阴山,结果唐军的夜袭又来了。
  整座大营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只是眨眼之间就骚乱起来,无数嘶声裂肺的叫喊声响起,差点刺破李让的耳膜。
  突厥语:“敌袭,准备迎战。”
  突厥语:“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无数的火把被点亮,将整个大营映照得宛如白昼。
  突厥帅帐周边的颉利亲军忽然收缩防线。
  这一刻,李让的心平静到极致。
  兵荒马乱之中,安修仁已经将八百汤军将士集合起来。
  而陷入骚乱的突厥人似乎也在此刻想起了使节大营里的唐人。
  突厥语:“杀,杀光唐人!”
  不知道是谁大喝了一声,一支突厥小队瞬间调转方向朝大唐使节营帐的方向杀了过来。
  借助微弱的火光,李让看清了那些突厥人朝他们杀过来时脸上那狰狞的表情。
  但李让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那些突厥人身上,而是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颉利大帐。
  根据史书上记载的,当颉利得知苏定方只带了两百人就敢冲击突厥大营时,立刻就判断出来李靖的大军就跟在后面。
  然后他果断上马逃跑,将十几万突厥大军留给了李靖蹂躏,最后被赶来围堵的相州都督张宝相从旱獭洞里揪了出来。
  看着杀过来的突厥人越来越近,李让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公爷,请下令吧!”
  唐俭看了一眼已经集合起来的唐军将士,又看了看临阵以待的安修仁。
  忽然大声咆哮道:“儿郎们,杀!”
  “弟兄们,杀,活捉颉利。”
  唐俭的话音刚落,李让就赶紧补上一句。
  “杀!!!”
  安修仁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刀直指突厥帅帐。
  “活捉颉利。”
  不知道哪个将士嗷了一嗓子,安修仁便手持长矛朝迎面而来的突厥人杀了过去。
  八百唐军,在此刻却爆发出了千军万马才有的气势。
  “轰隆~”
  唐军与突厥士兵像是两股巨浪一般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而李让和方老五则是拉着唐俭迅速向后退去。
  “杀杀杀!”
  “杀光突厥蛮子......”
  “喝~”
  喊杀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温热的血液四散,残肢断臂纷飞。
  李让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手上用力紧紧的抓住想要扑上去唐俭。
  颉利帅帐周边的亲兵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使节大营的变故。
  密密麻麻宛如潮水一般的突厥人死命的朝这边冲杀而来。
  “李让,放开老夫!”
  看着眼前不断的有唐军将士惨死,唐俭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通红,整个人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看着唐俭单薄的身体,李让看了一眼方老五,沉声道:“伍长,公爷就交给你了。”
  方老五一脸沉重的点点头:“去吧娃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宰光突厥蛮子!”
  “好!”
  李让没有杀过人,更没有经历过战争。
  而原身的记忆里也只有两年府兵生涯里无数次的操练。
  李让不知道他是怎么刺出手中长矛,他只来得及看清收回的长矛上沾满了鲜血。
  紧张,害怕,激动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李让的脸上,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看着距离不足一米距离的突厥人在他收回长枪之后满脸狰狞不甘的倒地,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李让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但看着倒在地上的突厥人瞳孔涣散,最后逐渐变得灰白。
  “杀杀杀!”
  李让像是忽然被刺激到了一般,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吼叫。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成为了刺激他精神的良药,这具身体在无数次操练下形成的肌肉记忆让李让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突厥人手中的弯刀。
  整个战场都被火光与鲜血笼罩。
  而比使节大营这边更加混乱的是不远处的颉利大帐。
  颉利已经发现使节大营那些唐人是冲着他来的,再加上远处传来唐人的喊杀声,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仿佛置身于定襄之战的那个夜晚。
  突厥语:“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颉利非常失态,脸上满是恐慌之色,早已不负昔日的草原王者之威势。
  哪怕唐军只有八百人,他的大帐周围还围绕了三万亲军,也掩盖不住他发自内心的恐惧。
  一旁满脸褶子的汉人老妇,在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关中腔喊杀声后,则是满脸的快意之色。
  乱军之中,安修仁手持长朔一路朝着颉利的大营突进,整个人宛若战神附体,勇猛得一塌糊涂。
  剩余的唐军将士组成了圆锥的阵型,以安修仁为锥头,艰难在乱军阵中凿开了一条口子。
  李让不知道自己拼杀了多久,他的长矛已经折断,手中的横刀刀刃也被砍卷曲起来。
  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一还能记得清楚的事情便是他现在是在为自己争命,他不能停止挥砍的动作。
  忽然,李让觉得压力变小了。
  他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回神,放眼看去,他这才发现安修仁已经带他们杀穿了敌阵。
  朝他们冲过来的突厥人始终只是小股部队,真正让突厥人如临大敌的,还是远方火光对突厥大营发起突袭的苏定方等人。
  李让用余光瞟去,这才发现他们冲杀的距离并不算远,只有不到短短五百米的距离。
  但就是这五百米的距离,战死了数十位唐军将士,剩下的也是个个挂彩。
  包括李让,理智先行回归,接下来才是钻心的疼痛。
  他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皮甲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布满全身,身上的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但都是一样的味道,腥味扑鼻。
  锥头上的安修仁无疑是受伤最重的人,而杀穿突厥人的小股部队,对于剩下的唐军将士来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因为守卫在突厥帅帐外面的突厥士兵,才是整个突厥大营里最精锐的存在。
  现场的局势没有给唐军留下多少休息的时间。
  只是喘息了几秒钟,唐军便再次发起了冲锋。
  只是这一次冲锋不同,锥子中间的将士们忽然收起了手中的武器,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小陶罐,用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陶罐上面长长的引线。
  唐军的阵营陡然变换,为首的安修仁突然朝侧面撤开,剩余的将士瞬间分列两边,让出了方才被守在中间压力最轻的唐军将士。
  “杀!”
  剩余的唐军中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随后数十个小陶灌被安修仁特意从军中选出来的大力士投掷到颉利的亲军之中。
  掉落在许多正在发起冲锋的突厥士兵。
  黑夜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陶灌。
  不管是唐军,还是突厥士兵,都在为自己争命。
  理智回归了李让的身体,此刻,他选择了趋利避害,不断的往后退去。
  他不知道他刚才怎么了,那种状态像是疯魔了一样,驱使着他不断的向前。
  而现在,绝对的理智占据了上风,李让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了众多唐军将士中间。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让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包括李让也不例外。
  “轰隆~轰隆~轰隆隆......”
  第一声爆炸还未结束,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不断的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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