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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个秀才吗,识文断字算账应该难不倒你吧?”赌场老板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突然幽幽地开口。
  庄杨茫茫然地点头:“我会,我可以代写书信!”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给我时间,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去帮忙代写书信挣钱,挣到了钱我立刻就还你们。”
  “那不行,咱们这借据上可是写了,你今天就要还钱,多一天都不行。但我也能给你一个机会,我在义通县有家酒楼,正好缺个打杂的,你签个三年的长契,咱们这债就算了。”
  “长……长契?”
  庄杨的脑子转了转,他虽然没有做过跑堂打杂的,但是也听说过,在县城酒楼里做的跑堂,最少的一个月都有二钱的工钱,一年算下来就是二十四钱,三年可就是七十二钱,整整七两二钱。
  他不过欠了五两银子,却要去给人做三年的长工,亏死了。
  “不愿意?”
  赌场老板轻轻嗤了一声:“也对,你一个堂堂秀才,怎么可能放得下、身段去做一个打杂的店小二,也罢,我还是要你媳妇吧。”
  赌场老板的目光一直盯在庄杨的身上,等了两秒后,招手就要让人去拉扯关招娣。
  人还没有碰到关招娣呢,严清溪就已经开始发疯了。
  她两只手疯狂挥舞:“滚开,你们这群天杀的都给我滚开,别碰我儿媳妇!”
  关招娣开始嚎啕大哭:“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吧,呜呜呜……”
  “我答应你!”
  庄杨突然出声,他咬紧牙齿,攥紧拳头。
  他不愿意,可他不得不答应。
  “是条汉子。”
  赌场老板称赞一声,从怀里直接掏出了契约书,放在凳子上。
  庄杨颤抖着手,眼中的不甘和屈辱几乎都要凝成了实质,他抬头看了严清溪和关招娣一眼,最终还是一咬牙,把手指按了上去。
  “算你识相,给你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明个早上自己来镇上找我。”
  说完,赌场老板把契约揣进怀里,借据丢给了庄杨,带着他的人走了。
  庄杨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他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
  他堂堂一个秀才,宰相根苗,现在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怎么会这样?!
  庄松和庄桦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刚一进门就发现了今天家里的气氛很不正常。
  “娘?您怎么坐在地上了?”
  庄松立即上前把严清溪从地上扶起来。
  庄桦也疑惑着走到了庄杨的跟前问:“大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严清溪扶着关招娣站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庄松和庄桦听。
  还不等庄松和庄桦说话,庄杨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庄桦就推搡了过去。
  庄桦被推得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庄杨转头又冲着庄松挥起拳头。
  他怒火中烧愤怒不已:“一定是你们两个王八羔子偷了我的钱!我明明就在杏树下埋了钱,现在却找不到了,你们知不知道,那不只是钱,更是我的尊严!”
  “你说什么呢?什么钱?谁拿你的钱了?”
  庄松躲开庄杨的拳头,瞪着眼睛看回去。
  庄桦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你好好的又犯什么病,我们干了一天的活,刚刚从地里回来,你自己的钱丢了也不可能是我们俩拿的,再说你哪来的钱?钱不是都在娘那吗?”
  “是我自己的钱!是我自己赢的钱。”庄杨争辩道。
  庄松皱眉:“我和庄桦去镇上做苦工,每天挣得钱回来都交给娘,你就算赢了钱也应该给娘,你不交公把钱弄丢了,还好意思赖在我们身上!”
  “行了,都别闹了,明天你们大哥就要去给人家打工抵债了,都好好的。”
  严清溪训斥了一声,三个儿子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庄杨要去给人家当三年长工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想着今天有可能是未来三年内,庄杨在家吃的唯一一顿晚饭,严清溪决定做顿大餐。
  她钻进厨房,剁了一只鸡,又剁了一只鸡。
  一只红烧,一只炖汤。
  转头看见还有七八个鸡蛋,严清溪决定,那就再做个鸡蛋羹。
  猪肉剩得不多了,正好家里还有两块豆腐,就做个肉末豆腐吧。
  关招娣跟着庄杨回了屋子,一边无声的掉眼泪,一边替庄杨收拾明天要带走的行李。
  庄杨还处在被打击当中,他仰面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愤怒捶墙。
  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点问题。
  庄松和庄桦兄弟俩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大哥真的要走了?他们家宝贝一样的大哥,竟然就要屈尊降贵的去给人家当店小二了?
  怎么感觉像是做梦似的。
  兄弟俩默契地,一个去挑水,一个去砍柴。
  庄家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各种做事的声音,沉闷得没有一个人说话。
  “吃饭啦!”
  严清溪轻轻咳嗽了一声,努力把自己上翘的嘴角压了下去,装出一副伤心悲痛的表情来。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上,严清溪亲自夹了一个大鸡腿送到庄杨的碗里。
  庄杨低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样的情形明明是他曾经无数次拥有过的,可现在却突然让他难受得想要哭。
  他抬头看了看庄松和庄桦,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既然是要去饭馆当跑堂的,能不能让老二或者老三替他去呢?
  “娘……我……”
  庄杨正要开口,严清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娘说句心里话,今天看见你为了护着娘和招娣,即使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你也还是忍了下来,娘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你爹年轻时候的样子。”
  庄杨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问道:“娘您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啊,就是因为赌钱,娘上次差点死了你都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赌钱,你差点赌输了媳妇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严清溪轻声叹了一口气,却又开口说道:“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敢作敢当,自己的错自己承受结果,娘也觉得很欣慰,我的好大儿,终于长大了。”
  庄杨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捏成了拳头。
  他真该死啊!
  他把娘惹得一个多月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现在娘终于愿意好好跟他说话了,可他的心里,却还想着要让老二老三替他去承担责任。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庄杨突然扭头抱住了严清溪,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突然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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