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考试,曲棠直接在宿舍住的。
西京大学法学院的课程是出了名的难度大,院里的同学,每逢考试周基本都住在图书馆熬通宵。
瞿乔直接两天没见到人。
邹苗和顾荞子也是连夜点灯复习划重点。
周二下午最后一门最难的税法考完,曲棠提前交卷出考场。
一出来,她直接给楼蕴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同意给他当家教。
但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教学过程中,她不同时兼任女友和老师两种身份。
楼蕴那边很爽快,回了个OK的手势。
曲棠松了一口气,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打算先去趟医院看外婆。
收拾好东西,其他三个室友也都陆续回来。
宿舍四个人除了邹苗外都是京市本地人,邹苗家里有事情,老早就收拾好东西一回寝室就拉上行李箱走了。
剩下顾荞子和瞿乔在。
他们俩一个跟曲棠不对付,一个从不主动跟人搭话。
曲棠也没多留,跟瞿乔说了拜拜就拿上收拾好的东西离开。
两个月的暑假,校门口停了不少车,都是来接人的。
曲棠拎着一只黑色的大行李箱打算到公交车站去医院。
刚走出校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有电话进来。
是楼蕴。
她上次把他的手机号备注了。
曲棠微微怔愣了下,接通,
“喂?”
那边楼蕴声音平淡地响起,
“往正前方看。”
他说完,手机里响起鸣笛声。
曲棠抬头,也同时看见一辆黑色路虎在白天开了双闪。
她一下子猜到。
“你怎么来了?”曲棠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眼。
她不太想让人知道她跟楼蕴的关系。
“接女朋友放假回家。”楼蕴语调不咸不淡道,似乎是猜到她在顾虑什么,“放心,这辆车我没在这边开过。”
心思被戳穿,曲棠感觉有一瞬间的愧疚。
他主动接自己,她还在担心不想被人发现。
“谢谢。”
曲棠开口,推着行李箱往前走。
后备箱是开着的。
她刚走过去,后排的车门拉开,靳乐湛从车上跳下来,脸上挂着副墨镜,冲她办了个鬼脸,
“嫂子,surprise!”
曲棠愣了下,有些意外,怔怔的看着他没说话。
靳乐湛嘻嘻哈哈的走过来,主动帮她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去,自来熟道,
“嫂子放心,我单纯过来做苦力给你搬行李箱的。”
曲棠抿唇,开口道,“谢谢。”
楼蕴没下车,这边认识他的人太多,他暂时不方便露面。
靳乐湛嘿嘿笑了下,“嫂子客气!”
他一口一个嫂子。
曲棠听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拉开后面的车门准备上去,没拉动。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一部分,露出一双漆黑深厉的眼,楼蕴侧头看她,淡道,“坐前面。”
靳乐湛在边上吐吐舌头。
曲棠走到副驾坐那边拉开车门上去。
车里冷气开的很足,从外面一下子进来舒爽不少。
楼蕴穿一身黑,依旧是过分的英俊,脸上的伤也好了不少,下巴上的创可贴取了,额头位置包着的白色纱布也比之前小了不少。
“嫂子,有什么安排没?”
靳乐湛在后面坐下,凑过来搭话。
楼蕴神色淡淡,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缓慢的驶过车流往前走。
靳乐湛兴致勃勃开口,
“最近考试是不是特累,我新开了家温泉山庄,就在附近这块。”
“蕴哥一知道立刻就说想带你过去泡泡,放松一下。”
曲棠愣了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旁边的楼蕴,抿唇开口,
“我想先去医院看看外婆,可以吗?”
楼蕴打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利落分明,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
“当然可以,”
他微抬眉骨,顺手将车打转调了个方向,语气平淡,
“宝宝说了算。”
“……”
车里还有其他人在,这一声宝宝听起来格外羞耻。
果然后排的靳乐湛立刻学着楼蕴的语调开口,
“哟哟哟,宝宝说了算。
蕴哥,你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温柔了啊?”
“还宝宝,”
他耸耸肩,作一副鸡皮疙瘩起来的样子。
曲棠耳根有些热,偏头看车窗外面。
楼蕴却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把车在路边停下,打开后面的门,朝靳乐湛开口,
“下车。”
靳乐湛还没反应过来,
“啊?”
楼蕴抬手按了下后脖颈,从后视镜里看他,眼里没什么情绪,淡道,
“下车。”
“我操,不是吧?”靳乐湛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和温度,“蕴哥你逗我呢,这么热的天你半路把我赶下车?我不就是开了句玩笑吗?至于吗?”
曲棠也愣了愣,有些意外。
楼蕴单手掌着方向盘,细长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口吻淡然,
“去医院的方向,你不顺路。”
靳乐湛委屈,“别啊,先去医院看看嫂子的外婆,然后我们再一块去温泉山庄呗。”
“自己开门下去。”楼蕴语气没商量,“别让我再说一遍。”
靳乐湛哼唧两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把脸上的墨镜推下来,拉开车门下去。
他刚下车,楼蕴就踩了油门,车一下子驶离。
曲棠看着后视镜里在路边跳脚的人,有些愧疚开口,
“其实带上他也可以,今天外面真的很热。”
楼蕴闻言侧头看她一眼,点点头,继续开车,“是很热,你流汗了。”
曲棠愣了下,抿唇没再说话。
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下。
两个人下车,到医院大厅,外婆的病房只是普通的单人病房,在五楼。
乘坐电梯上去,楼蕴跟她一起。
曲棠按下电梯键的时候有些犹豫,她没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带他去见外婆,但开口想让他不跟着好像也有些不太好开口。
电梯叮一声在五楼停下。
两个人出电梯,外婆病房在左手边尽头倒数第二间。
走廊很长,楼蕴在左边拐角位置时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去,只在长椅上坐下。
曲棠愣了下,转头看他。
他长腿随意的摆放着,后背松散地往椅背上一靠,抬头看她,淡道,
“你进去,我等你。”
曲棠抿唇,稍稍松了一口气,点头,“嗯,我很快出来。”
楼蕴神色淡淡,极淡地勾了下唇角,“不急。”
曲棠嗯了声,抬步往病房走。
楼蕴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没什么变化,极度有耐心。
——
曲棠只在病房待了二十分钟。
出来的时候楼蕴正坐在长椅上,旁边有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男孩正在他旁边站着,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楼蕴手里拿着一只断了条胳膊的奥特曼玩具模型,在他的操作下,奥特曼的手臂被完整的组装好。
他递给小男孩,顺便抬手帮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耐心,甚至还朝着对方露出个安慰的笑。
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糖塞到他手上,转身跑进边上的病房。
曲棠站在长椅前面没动,只看着全过程。
现在的楼蕴温柔、耐心、绅士。
但那天开水房里几个护工的谈话,也犹在耳边。
到底怎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楼蕴抬头也看见她,起身,往她身后看了眼,
“外婆怎么样?”
曲棠抿唇,走上前,“没事,护工阿姨在照顾。”
楼蕴点头,将刚才小男孩送的两颗糖中的一粒给她,问她,
“要吃吗?”
是一粒话梅硬糖。
曲棠看了下躺在他手掌心的糖果,点头。
楼蕴挑了下眉,剥开糖果,递给她。
糖果酸酸甜甜。
曲棠咬在嘴里。
两个人一起下楼,到医院门口,楼蕴低头问她,
“去温泉山庄?明早送你回来。”
糖已经快化掉了,她点头,“好。”
温泉山庄没有靳乐湛说得那么近,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侍者领着他们到安排的房间。
两个人在一间套房,只有一张床。
曲棠早已经有些累,回到房间后只想先睡觉。
但一整天下来身上有些黏腻,她想先洗个澡。
楼蕴进房间后没有马上走,打开冰柜从里面取出冰块,拿了两只杯子在倒水。
“我有点困,想先睡觉。”曲棠开口。
楼蕴低头取冰块丢进杯子里,“可以,晚上吃饭叫你。”
“嗯。”曲棠抿唇,看了眼浴室。
楼蕴将水倒好,走过来递给她一杯。
“谢谢。“曲棠接过,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那我先洗澡。”
楼蕴拿着水杯到一边,点头,“好。”
曲棠进屋从行李箱里取出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原以为楼蕴已经离开。
但他还待在客厅,正坐在浴室门口的长椅上,一条腿支在地板上,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操控者一支黑色的遥控器,在给室内换光线。
窗帘拉的很紧,室内的光束不断变换着。
曲棠拿着衣服到浴室那边,进屋伸手准备关上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
楼蕴忽地毫无征兆地开口,
“门不用关。”
他口吻闲淡,稀疏平常,起身将遥控器丢到一边,给空掉的玻璃杯里倒上琥珀色的酒液,抬眼视线看向她,云淡风轻道,
“就这么洗,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