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初稚声音轻颤。
“然后?”薄迟屹潋滟的眸掀不起波澜,语调不疾不徐,仿佛在闲聊,“当晚看话剧演出的人,几乎都被枪打死了,我和那个小伙伴一起躲避子弹,四处逃窜,可惜……”
“他还是死了,我亲眼看见他倒在我面前,鲜血溅了我一脸。”
“我也中枪了,命大,活了下来。”
“那年,我十岁。”
初稚虽然没在现场,但光听薄迟屹讲述,就已经觉得足够震撼。
薄迟屹十岁,她应该还在孤儿院,没有被爷爷收养,更没有来到薄家。
“后来我就很害怕打雷。”
尤其是一个人的夜里,但凡下雨打雷,总能把薄迟屹拉回到那年话剧演出的现场。
血腥、杀戮,枪林弹雨。
他早已死过一回。
一个人在医院,被子弹穿膛的痛折磨到死去活来,父亲,亲人,从未来医院看过他。
假设他真死了。
他们或许也并不会太难过。
初稚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对方。
她知道,这可能只是薄迟屹在国外遭遇的冰山一角。
他定然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事。
否则也不会得抑郁症。
初稚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嗓音嗔甜细软,“别想了,都过去啦。”
薄迟屹喉结微微滚动,垂下眼睑,“嗯。”
他修长干净的指尖摩挲着初稚手心,“陪我会儿?”
初稚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又找不着证据。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拒绝薄迟屹。
“好。”
陪陪看起来快要碎掉的他,也算是行善积德。
……
两天后,初稚终于通过网上中介,在学校附近的老旧小区,租到了一栋房。
月租一万,押一付三。
加上中介费,租个房,花去了将近五万。
其实价格算合适了,毕竟清大周围,寸土寸金。
租好房,初稚周六一早,便回了趟薄家收拾行李。
这些天她住在薄迟屹这儿,只买了两套换洗衣物。
既然决定搬出去,平时穿的衣服、生活用品、还有她之前画室里画画的材料,以及那幅准备送给薄迟屹的山河图,她都要带走。
薄叙听到吴嫂说初稚回来了。
故作平静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轻轻敲了敲她房间门。
房间里面传来她清甜的声音,“门没锁,直接进来就好。”
薄叙顿了顿,黑眸皎洁黯淡,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却看见初稚正在收拾行李。
她有条不紊地将自己衣服叠好,一件件都放进了行李箱里。
看起来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薄叙眉头蹙紧,血气一下涌了上来,“你这是做什么?”
初稚手上动作没停,淡然地说:“收拾东西,搬出去住。”
薄叙口吻含怒,“谁允许你搬出去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初稚会离开自己。
听到她要走,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和不可思议。
他上前,抓住初稚手腕,让她被迫停下。
“我搬出去住难道还要特意汇报一声吗?”初稚吃痛,拧着眉,“何况,我早就想搬出去住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唐迎雪?”薄叙脸色阴翳,剑眉星目的眉眼凛冽寒冷,“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俩不能和平共处吗?”
“到底是谁不想和平共处?”初稚甩开薄叙的手,愤怒萦绕在胸口,像一把火似的灼烧她。
“麻烦你搞清楚一点,先针对我的人是唐迎雪!”
“你总不能因为你喜欢她,就颠倒黑白,不辨是非吧?”
薄叙和唐迎雪已经要订婚,因此,他和她之间,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她对薄叙说话也没必要和从前一样,瞻前顾后,考虑自己哪个字会惹他不痛快,不舒服。
薄叙脸色更加难看,长眸眯起,“初稚!”
“哥哥。”初稚声音颤颤的,听起来沙哑无力,“这些年,我也累了。”
“累了?”薄叙瞳孔骤然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初稚压下悲伤情绪,说:“我要离开薄家的意思。”
“我很感激薄家对我的关怀和照顾,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薄家……我也该自己成长了。”
“欠薄家的,未来我会想办法还清。”
“还清?”薄叙像听到笑话,“你还的清吗?”
“初稚,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不许闹了,好好待在薄家,哪儿都别去!”
闻言,初稚凝噎,“我不理解,我离开薄家不是正合你心意吗?你厌恶了我这么多年,我终于要离开了,按理说,你应该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庆祝才对。”
薄叙咬着牙,眼底猩红,“可是爷爷喜欢你,你的离开,会让他老人家不高兴。”
“甚至可能会迁怒到唐迎雪身上,毕竟她一回薄家你就走,他老人家不免多想。”
说白了,就还是在担心唐迎雪处境呗?
初稚苦涩一笑。
这么多年,她做了那么多,也没有让薄叙对她产生一点怜悯。
“你放心,我会跟爷爷说,是我自己想要出去历练,跟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哥哥,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周旋,倒不如赶紧挑个好日子,早点跟唐迎雪把婚事给定了。”
初稚继续收拾行李。
薄叙心脏那处却像空了一块。
“阿叙,你怎么在初稚的房间?”
唐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化着精致的妆,站在初稚房间门口,眼神里夹带嗔怪。
她走进初稚房间,看见初稚在收拾行李,故作惊讶,“初稚,你这是要,搬走了?”
还算识时务!
知道自己在薄家待不了多久。
倒不如主动灰溜溜滚蛋!
初稚懒得回答唐迎雪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唐迎雪也不恼,挽住薄叙的胳膊,说:“阿叙,你不是答应今天跟我一起去约会吗?什么时候走?”
薄叙没有理会唐迎雪。
视线依旧停在初稚身上,见初稚无动于衷,心情更不爽,呼吸沉沉,“初稚,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离开了薄家,那就一辈子都别回来了!以后见到我也别喊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