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号说:“那我带五十八号一起走。”
“嘶。”盛夏倒吸一口气,她对五十八号现在是越来越满意了,除了吃得多了点儿外,没毛病。
见他真转身要走,她忙过去拦着:“都、都是小问题,好解决,好解决,咱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五十七号单手插裤兜,鸭舌帽下压的边沿完全遮住了他的目光。
盛夏看不到他的情绪,也猜不到他的想法,只能咬牙张开一只手:“五千,给你五千中介费好不好?至于五十八号的工资,我们再单独商量?”
“不要,你这是在施舍。”
“那你现在需要钱,我又愿意主动给,你非要争这口气做什么?这点自尊心就真这么重要吗?”
盛夏一大清早的就被惹得一肚子火,激动之下话不由得又说重了些。
说完就后悔了。
她很少情绪化地说些口不择言的话,平时就算说,也是故意的,比如昨晚跟邵瑞说的那些话。
就是要在他们离婚后,也把这个事实化作一根刺,扎在邵瑞眼睛里,让他每看到沈昭昭一次就疼一次。
既然邵瑞意识不到那件事情的严重性,那她就索性帮他剖开那层遮羞布。
沈昭昭以这样极度羞辱的方式,在邵氏一族额头上刻上了‘耻辱’二字。
哪怕他们离婚,这个阴影也足够跟随他一辈子。
可五十七号不声不响间,总能掀动她最激烈的情绪,且让事情不受控制地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发展。
她看到五十七号再一次转身就走,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叫住他。
但另一种更为强大可怕的力量恶狠狠地按在她头顶之上,千钧之势般逼得她口不能言。
她知道,神经递质的短暂释放,终是被她的理智强行阻断了。
五十七号必须彻底脱离她的生活。
哪怕是以五十八号的离开为代价。
她转过身去,却迟迟没听到关门的声音。
直到五十七号的声音再次响起:“五十八号说,我给你洗澡戴着手套蒙着眼睛。”
盛夏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个,整个人都僵了一僵,绯色漫上耳后跟脖颈。
五十七号说:“他撒谎。”
盛夏再一次狠狠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料被呛到,捂唇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五十七号:“你无故辞退我,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柏家跟邵家。”
盛夏怎么都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她天天拿去邵家告状威胁邵瑞,转头就被五十七号同样威胁。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赶在他走出去前将人拖住:“有什么话我们好好商量,慢慢解决,威胁别人多不好……”
邵家知不知道她不在乎,但柏朝暮那里她惹不起。
五十七号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非要她立刻给个说法:“我这辈子没看过女人身子,你是第一个,你想怎么解决?”
这话说得,好像他看了她摸了她,还是她错在先了?
再说了,他说没看过女人身子就没看过?无凭无据她凭什么相信?
盛夏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五十七号你仔细想想,是你抱着我去洗澡的,不是我逼你的,况且这事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吧?你想我怎么办?”
五十七号:“我要你对我负责。”
盛夏被狠狠噎了下,但又立刻拒绝:“不行!我不能谈恋爱。”
“那我去告诉柏家跟邵家,五十八号可以给我作证。”
“……”
盛夏终于也体会了一遍邵瑞体会过的滋味,咬着牙再一次拖住他:“好!好!负责,我负责,但要私下里,秘密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谈一段为期十二个月的恋爱,时间一到就分手,也不许再拿我们的事情威胁我,我要你的保证。”
五十七号想了想,答应了。
……
邵瑞一夜未眠。
他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爸妈,恐怕不但不会改变即将离婚的事实,还要招来另一顿大抽特抽。
这是盛夏第三次去民政局等他离婚了。
不同于前两次,这次邵瑞明显焦灼了起来。
他甚至有些不愿再回到以前天天跟在沈昭昭身后跑的日子,花再多的心思,哄她多高兴,但一提到在一起,回应他的永远都是沉默。
昭昭喜欢的是谢九珩,哪怕她嫁不成谢九珩,也会一直等着他。
以前邵瑞觉得,反正谢九珩不会娶她,她要是一辈子就这么单着,那他也陪她一辈子单着,挺好。
可现在又忽然厌倦了那样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距离九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邵瑞站在浴室镜子前,捧了几捧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些。
哄哄吧,女孩子嘛,生气了总是要哄的,哄一哄就好了。
于是他立刻穿戴好出门,直奔购物中心,一条七位数的玫瑰金珍珠钻石项链配同色系的蛇形腕表,蛇头之上的祖母绿宝石闪闪发光,张扬着其不菲的身价。
他拎着宝格丽的纸袋,踩着八点五十八的点冲进民政局。
长椅中,盛夏从看腕表的姿势中抬头。
坐在她身边的并不是那个壮硕彪猛的保镖,而是之前那个,听说是全身烧伤不能见人。
但比起另外一个,邵瑞其实更不满意这个不怎么出现在她身边的。
或许是他过于有压迫感的身高跟气场,也或许是盛夏跟他在一起时那种微妙难辨的松弛感,总之哪儿哪儿让他不舒服。
盛夏起身:“走吧。”
“等等——”邵瑞叫住她,瞥一眼长腿交叠依旧坐着的五十七号,这才压低声音:“盛夏你过来,我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盛夏:“先办完手续再说。”
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奢侈品包装袋,直奔工作人员的方向。
“盛夏——”邵瑞急了,两三步过去要牵她的手,隔空却探过来一只戴黑手套的手,先他一步牢牢握住了盛夏。
“先办手续。”五十七号说。
邵瑞恼了,这两个保镖一个看着比一个碍眼,他改天也要雇俩过来,好好替他收拾收拾他们。
“我跟我老婆有话要说,你一个打工的多管什么闲事?”
话音刚落,他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邵瑞忍着满腔怒火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呆了一呆,然后鬼使神差地看了盛夏一眼。
她站在五十七号身后,表情漠然:“先接电话吧。”
“不,我不接,盛夏你听我说——”邵瑞把手机收进口袋,急急往前一步,却再一次被五十七号挡住了。
“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盛夏今天要么离婚,要么丧偶,你自己选一个。”
五十七号说着,微微俯下腰,眨眼间竟将他刚刚收回去的手机抽了出来,顺手划开了接听。
邵瑞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刚要一拳打过去,就听到手机里沈昭昭的声音:“阿瑞。”
邵瑞憋着一口气,奋力抽过手机自己拿着,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昭昭,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我再给你……”
“我们结婚吧。”
“……”
邵瑞浑身一僵,犹如一道闪电当头劈下,脑袋嗡——一下空白了。
等了这么多年的一句话,只敢在梦里梦到的一句话,如今竟然就在青天白日下,真真实实地响在了他耳边。
邵瑞呼吸急促,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昭昭,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们结婚吧,阿瑞,我想跟你结婚。”
“……”
手机一点点从耳边移到肩头,最后滑落至身侧。
邵瑞站在落地窗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盛夏。
她依旧站在五十七号身后,窗外明亮的光线落在地上,她在尘埃飞舞的晨光中像一幅静止的画,雪肌红唇,眉眼干净清透。
那一瞬间,邵瑞只觉得心头交织着万千情绪,焦虑、不安、迷茫、甚至有那么一丝绝望。
一个是三次来民政局等他办离婚手续的盛夏。
一个是他爱慕了十年却迟迟不见回应的沈昭昭。
这看似毫无悬念的一场抉择,却不知怎么的让他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盛夏在工作人员面前坐了下来,等待着他,甚至提前从邵家拿到了他的户口本、身份证跟结婚证。
邵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怎么签字的,直到换了一个本本递给他,上面烫金的‘离婚证’落入眼底,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湖底。
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眼角余光扫到盛夏起身离开,他浑身一震,像是从某种混沌中陡然清醒了过来似的,猛地追上去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不不不,我后悔了,我不要离婚,盛夏,不离婚好不好?我不想离婚,盛夏……”
他手上力道不轻,盛夏蹙眉‘嘶’了一声,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真有问题。
五十七号慢条斯理地过去,皮手套反握住邵瑞的手腕。
邵瑞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了下去,忍了没两秒钟就松了手。
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她似乎永远都习惯留给别人一个背影。
邵瑞抖着右手,咬牙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咬牙切齿道:“给我查查,盛夏身边这俩货到底哪个水沟里钻出来的!老子他妈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