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陆启昭的手掌在她面前摆了两个来回,替她将脸侧的两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回忆被打断了,她盯着陆启昭的脸看了两秒,摇头,指挥他:“去关窗帘。”
“还睡吗?”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脸颊贴在她颈侧,附耳低声,“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刚冷却下来的温度,骤然飙升。
不速之客在这个时候打响了他的电话,陆启昭不打算接,手贴着温香软玉不肯罢休。
“你快去接电话。”
“就不。”
“你属狗的?”
“嗯。”
“快去接电话。”
那通电话不太识相,挂了之后又紧接着打了第二通。
她觉得烦,挣出一只手捞过他手机看来电显示——孙瑞霖,他的发小。
“别管他。”他把手机拿过去,刚准备挂,纤细的玉指便绕过他的掌根率先按下了绿色键。
陆启昭低头瞪她一眼,结果她就非要瞪着眼睛冲他狡黠地笑,气得陆启昭低头咬她嘴唇。沈南桑猝不及防地吸一口气,用眼睛骂他。
“喂?怎么才接电话啊?”
孙瑞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比他还不满。
她突然伸出手捏他下巴,陆启昭刚开口说的“喂”猝然变声。
“咳咳咳……”孙瑞霖是在媒体那都挂号的浪荡公子,对这种事再熟悉不过,就听见个抽气也能察觉出来,“这个点儿?您这是干嘛呢?”
“刚睡醒。”
那头的人故意阴阳怪气:“哟~累着您了哈。”
她势必是听见了,用眼睛剜他,从他怀里逃出去,裹着被扔到床尾的睡衣进了浴室,关门关出了恨不得把门拆了的动静。
他平躺下来,语气暴躁:“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儿。”
“火气可真大啊。”孙瑞霖意味深长地啧啧两声,“你不是说她回港城了吗?”
陆启昭眉心动了一下,没接这个话茬:“说你的问题。”
“仁通收购那件事儿我来打听打听,听说除了我们家,还有南边的盛海也盯上了?”
“嗯,这个案子我交给罗铮去做了,他之前在沪城待过,和盛海那边碰上过几次。”
“靠谱吗?这个案子可是我爹对我的考验,真搞不定估计我那小妈的儿子就要进门了。”
陆启昭神态轻松:“那不正合你意?当个甩手掌柜比绑在办公室自在不是你说的?”
“要都跟你家似的兄友弟恭,我也乐得出去浪。但我家,我妈和舅舅得撕了我喂狗。”孙瑞霖虽然这么说着,但正事聊不了几句,就扯回吃喝玩乐的老本行了,“下个月我过生日,你没忘吧?”
“没忘,你不就那老三样?”
吃饭,喝酒,泡吧。
他觉得很没意思,都奔三张儿的人了,天天沉迷酒色醉生梦死的,还不如回家养猫有意思。
想到这,陆启昭坐起来去开房门,还没迈出去步子,就有一只灰团子扑到了脚边。他蹲下来摸了摸毛茸茸的小猫脑袋,被它拿爪子按住了手。
又扑过来,又不让摸头,怪纠结的。
“老三样但人不一样,成达说是刚出道的几个小明星,大学还没毕业。”
“不怕天打雷劈?”
“人都成年了,你情我愿的事儿,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吧。”
他没答,手伸到猫下巴轻轻揉了揉,它舒服地闭着眼主动蹭了蹭他的手,用爪子拍拍他的手像是鼓励。
“听没听啊你?干嘛呢?”
“听见了,您老三十大寿,我一定到场,祝您龙马精神,屹立不倒。”
孙瑞霖知道他没放心上,特别加了句:“带上你家那位呗?”
指腹一疼,他看着小猫知道自己闯祸了,委屈巴巴地揣着手望着他,小小地“喵”一声讨好他。
他对这通电话尚且心不在焉,安抚地摸摸猫头,起身去厨房给它找罐头:“看她心情吧。”
孙瑞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开始传授自己的经验:“我跟你说女人就是不能太纵容了,不然容易爬到你头上……”
“不劳您老费心,待会儿我把这话转达给她。”
“别介,她那脾气,到时候真能来撕我。”
孙瑞霖记得在射击俱乐部偶遇到两个人,兴致勃勃地邀请他们去隔壁玩真人CS,还是水弹那种,打在身上也是会疼的。
他这边带了几个姑娘,每一个被打中了叫得“飘飘欲仙”,还暴露了位置,害得他被打惨了。就沈南桑端着枪硬刚,水弹打中脑门都不吭声,姑娘咬着牙就追了他半个场地。
从此,他跟成达就觉得陆启昭应该过得挺苦的。
“她懒得跟你计较。”
“你千万别说,咱们这兄弟情还得要。”孙瑞霖倒是不怀疑,如果沈南桑真要撕了自己,陆启昭会在旁边帮忙。
“挂了。”
他给猫开了个罐头让它自己玩,自己端了杯水回到房间。
窗帘紧闭,房间里就开着一盏床头灯,空气中漂浮着沉水木香与玫瑰酒味暧昧得挥之不去。她靠着床头在回复信息,按屏幕的长指甲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
“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她没回答。
他走到她那一侧坐下,把杯子递给她,顺势诱哄:“下次我轻点……”
“闭嘴。”
水是热的,她的脸就更热了。
“行,不说了。”大拇指拂过她唇角的水光,他克制地只捏了她的脸颊,“我让人送朗月的菜过来?这个季节黄油蟹不错。”
她胡乱点头敷衍,推着他走:“随便你。”
没多久,他原本的司机老易就把朗月的餐盒送来了。这家在外人眼中神秘又高贵的私人会员制餐厅去年因为一线女星被拍到与富豪男友在此就餐而被带到了大众视野,背后的老板势力不小,网友东猜西想也没有挖出确切的背景,只知道这里的会员都是顶级圈层的非富即贵,连那位影后都是被“捎带”进去的。
从不接外卖,但现在还是被摆在陆启昭的餐桌上。
所以,不是“不接”,只是不接“一般客人”罢了。
她虽然对这种噱头不屑,但是对朗月的厨师没tຊ有任何意见,顶级新鲜的食材从大厨手中制作出来,味道没得挑,很对她这个中国胃。
她先喝透鲜的松茸汤,胃也逐渐暖起来,才去尝皮壳泛着晶莹油光的卤水烧鹅。
“这道就是新菜?
老易点头:“廖老板说您应该会喜欢,特地送的。”
虽然只碰见过一次,但她对朗月这个老板娘有印象,既有风韵又能八面玲珑,能把话说得漂亮又有分寸。
就见过一面,也能猜出来她喜欢什么菜。
原本么,心意也不在菜上,生意也如此。
“还不错。”
陆启昭目光从她脸上转到老易那边:“廖心月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他点头,跟着沈南桑一起夹了那道脆皮婆参,送过来路上就算精细得像押运一样保温,外壳也不会有最初的口感。她果然皱眉,继续喝汤。
“还有就是说,常助理让我问问您,日本的行程,您看要变吗?”
陆启昭沉吟片刻,拿筷子的食指习惯性抬了一下:“定了就别改了。”
“你要去日本?什么时候?。”
“后天。”他夹了一块蟹肉泥给她,“你不是说你回港城下周才回来?怎么就待两天?”
这次回港城,是为她父亲沈书白修墓,港城极信风水,墓修好了还有一些仪式需要配合,沈南桑作为独女必须回去一趟——这是先前奶奶在电话里说的。
仪式繁琐,但也就半天时间。奶奶和照顾她的黄阿姨极力劝说让她多留几天,结果第二天就暴露了要让她去和自己老同事的孙子相亲的想法。
沈南桑毫不犹豫地订了机票回来,到港城机场了才发信息说自己回京北了。
她表情垮塌的两秒,逃不过陆启昭的眼睛。
“我要是跟老太太合得来,就不会回国之后住京北了。”
当初那么多公司等着她和南韩的经纪合同到期,世界各地都有,她第一个排除的就是港城。
离远点,或许还能距离产生美,保留一点亲情。
“那你为什么选京北?”
她咬着蟹肉,被他问得“嗯?”一声,捏着蟹钳将肉都抿进嘴里,她想了一下:“四岁之前我都住在京北。”
陆启昭思索了片刻,突然问她:“那你喜欢哪种烤鸭多一点?”
“……陆启昭你要没事儿干你把阳台的花浇了吧。”
怎么会有人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但最终陆启昭也没浇花,因为他分不清哪些需要水,哪些不需要勤浇水,沈南桑也弄不清楚,于是两个人提着浇水壶在阳台上左右为难。
养花从入门到放弃,只需要两分钟。
他说:“我兴趣不在这,别浪费时间了。”
“那你兴趣在哪?”
她扶了一下花架上没放稳的水壶,漫不经心地多嘴问这一句,下一秒就被他握着手腕带进怀里,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深夜里,他附在她耳边粗声喘着,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兴趣在哪了。她颤抖着身子,仰起上半身在他颈侧咬了一口,被他按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夜里闹得太晚,她甚至来不及看自己手机上的信息,没注意到自己的经纪人看到她回京北之后叫她第二天去公司一起开会。
以至于来接她的助理灵灵到了楼下打电话了,她才刚刚从梦中转醒。
“桑桑你醒了吗?怎么一直没回信息呀?我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别,别上来。”
“啊?怎么了?”
“我十分钟后下楼,你别麻烦了。”
“哦,你回港城之前说热水器有问题,我还没来得及找人来修,你昨天洗的冷水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先不说了。”
夏末时节她穿着高领的运动服下楼,灵灵看到她嘴角都抽了一下,问她是不是洗冷水澡感冒了,自责没能及时处理好热水器的事情。
“没,不是你的问题。”
灵灵觉得她是在宽慰自己,一边感动一边保证:“你放心,今天师傅肯定肯定会来。”
会议室里,经纪人司瑜和众人对齐沈南桑最近的通告,比起前两个月综艺、专辑同步宣传的行程轻松了一些。
她就心猿意马地坐在桌尾,会议内容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原封不动地被抛在脑后。
“之前说的那个选秀节目确定下来了,下个月开机,桑桑的主要定位是vocal导师,造型这块还是交给杨玄感,提前搭几套出来我先看看。”
司瑜面前摆着电脑,但手中仍旧用纸笔记录要点,一项一项地说完,目光看向众人。
海棠应答得很快:“好的。”
“一定要注意我们的定位格调,之前桑桑在南韩的成绩拿出来多宣传,咱们凭实力服众。”
她在南韩出道八年,火的范围在国外,火的身份是爱豆,即便国内不听KPOP的人或许听过她的歌,却仍旧对这个人不熟悉,或者对她不感兴趣。
所以回国之后,司瑜让她接了几部S级项目的OST,在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送她去参加音乐综艺,在世界各地街头live,节目里和路透视频里展示出了沈南桑的人气和实力,将她按在了一线咖位之上。
“还有一点,不炒cp,一定盯紧了节目组那边,营销也注意跟进上。”
“明白。”
“《青春秀》是水果视频今年S级的项目,他们那边也会营销造势。至于那些练习生……”司瑜翻两页资料,觉得一言难尽,“国内的练习生体系不是很完善,良莠不齐的,你别太较真就行了。”
没人回答,众人的视线都齐齐看向沈南桑。
她被灵灵推了推手臂,才反应过来:“哦。”
“怎么了?没休息好?”
“没,就是嗓子不舒服。”
海棠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封红色请柬:“还有就是导演邀请南桑参加《镜心》的庆功宴,我看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刚好也在沪城拍广告,要不要参加?”
《镜心》就是她年初录OST的电视剧,也是今年暑假档的收视冠军。
“我不去了。”
“其实他们的想法是想接触接触你,敲你回国之后的第一部戏约。”
“我对演戏没兴趣。”
“现在音乐没那么好做,拍戏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过发专辑。上次你客串完廖导的电影,他对你的评价也很高,你真不考虑吗?”
“我的演技就那三分钟能看了。”
沈南桑十几岁的时候,也演过一部韩剧的女三号千金大小姐高中生。那部电视剧当年在亚洲地区一度十分火爆,也成为了每年冬天必回顾的经典之一。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能演下来,单纯是人设和她本人贴近,再加上导演对她毫不客气地“搓磨”。后来组合火了,也就不需要她再拍戏刷脸来提升热度,孙敏珠没再给她接过戏约。
“我之前也答应了,你不想拍戏就不强迫,但你回国也大半年应该也发现了,国内歌手确实不太好做。”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
回国之后发的第一张迷你专辑反响很好,可是收益的确不如用同样的时间去拍一部电视剧,沈南桑一点也不意外。
“你想得通就好。”司瑜拍拍她的肩膀,“接下来近年底,又有时装周,要忙起来了,你注意休息。”
闲了半年,沈南桑听到这话脑子里还冒出了“终于”这个词。
回国这半年,她都快怀疑自己是签的是养老院的合同。
她在公司的录音室里待了一会儿,遇到的同事都会叫她一句“沈老师”,这一点她其实也不太理解。
也没教会人家什么,就成“老师”了?
陆启昭有一次在电话里听到有人叫她老师,拿这事儿揶揄了她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