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柏离开医院赶去部队的时候还早。
再从部队基地离开时，却已接近黄昏日暮。
这一天，部队里受了汤文柏训练的人再也不想回忆这魔鬼的一天。
等接完汤景书回到军属大院时，汤文柏难得开口问他：“你想不想去见阿妈？”
汤景书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想！我想阿妈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从董芷萍离开后，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
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没有离开过董芷萍身边这么久。
而这些天，汤文柏的心情似乎更差了，汤景书更加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再调皮。
董芷萍虽然对他管教严厉，却从没有对他厉声说过话。
但汤文柏练兵时的状态，他是见过的，气势凛然，带着威严和实力的压迫。
因此对这个不太熟悉的父亲，他总是又敬又怕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阿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汤文柏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头：“明天。”
到家后，汤文柏回到房间，看着那纸迟迟没有签字，也没有上交的离婚报告，心烦意乱。
他明明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也愿意改，更愿意和她把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
可董芷萍却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和他离婚。
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割舍不要。
他猛地一拳砸在书桌上，余光却忽然瞥见手边最角落的一角红色。
他伸手抽出来才发现，是自己用来记日记的笔记本。
他向来有记日记的习惯，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他就给忘记了。
汤文柏翻开一页，里面零零散散记的，无一例外都有董芷萍三个字的出现。
从前往后，从相见第一面到后面结婚的每一日，从寥寥几笔到后来的满满一纸。
他翻页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里，董芷萍就已经渐渐占据他的生活和心。
直到翻到某一页时，汤文柏的手一顿，视线凝在那像是被泪水模糊的字迹上。
那是他当初对叶锦这段关系彻底告别所写的话。
可这滴模糊了字迹的泪又会是谁的呢？
他很少董芷萍流过眼泪。
可除了董芷萍，他想不到别人。
几乎是产生这一念想的一瞬间，汤文柏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揪住般窒闷。
她一定是看到这句话，才会彻底对他死心的。
汤文柏顿感有些呼吸困难，当初这把扎在董芷萍心上的刀，如今也深深扎在了他身上。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写下这段话！
汤文柏猛然将这页纸撕了个粉碎，低垂着头，眼圈发烫。
悔恨比夜更漫长……
董芷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似乎睡了很久，视线模糊半晌才逐渐清明。
见病房里没有汤文柏的身影，她暗暗松了口气。
当时失去意识前，她其实听到了汤文柏焦急的呼唤，隐约看到了汤文柏惊惶向她奔来的身影。
可她已经没有再和他重来一次的勇气了。
这时，一道稚气未脱的童声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阿妈——”董停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而紧跟在他身后出现的，还有季钰。
他放下手上特意给董芷萍带的饭，绯色的薄唇噙着淡淡地笑，无奈道：“董停这孩子一直念叨着你，我实在磨不过。”
他身上淡淡的书墨香，总能让人感到心静。
时隔一个半月，再次见到董停，董芷萍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董停趴在她床边，见她身形消瘦，顷刻红了眼眶。
“阿妈，下次再有这么危险的事，让我替你去吧，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刚带着汤景书来到医院的汤文柏，正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缓缓攥紧了手中装有午饭的纸袋，眸色沉沉。
汤景书紧紧拉着他的衣袖，眼眶顷刻湿润起来：“爸爸，阿妈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