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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黎月从未想过,有一天,厉赴征不仅记住了自己,还会认出自己是曾经指挥他的进近管制。
  时间线回到那个雷雨天气频发的晚上。
  孟黎月和监控员同事负责的118.95频率里,厉赴征抢在其他机组前提出机动要求:“申请航向060,我想从南边绕飞,中南8966。”
  男人的声音在耳机里,带着点儿低沉慵懒,她耳朵有点痒。
  看了眼两分钟前的气象雷达,孟黎月控制好情绪,平静下达指令:“南边?这里有天气,换个航向吧。”
  “看见个缝儿。”厉赴征声线平静,满是笃定和沉稳,“可以钻过去。”
  雷雨天气瞬息万变,哪怕有地面雷达指引,管制员也不见得能立即作出完美决定。
  孟黎月最终在短暂几秒的思考后,当机立断:“同意绕飞申请。”
  于是,厉赴征驾驶的中南8966,成为那半个小时里唯一成功降落的航班。
  他落地前,孟黎月的夜班工作就已经结束。
  当晚每个扇区的管制席位上同时有一名管制员与一名监控员,她们起身,与后续值班同事交接,又盯着屏幕,经过五分钟工作重叠,确定没问题,才顺利下班。
  孟黎月从管制大厅出来,站在走廊往外看,是亮着星点的航站楼,她看不见跑道。
  合城机场的进近管制大厅并不在塔台,而是靠近机场范围独立的一栋工作楼,所以厉赴征降落时的场景,她没办法亲眼目睹。
  却能想象那个画面。
  “我们管制室里没有实时气象雷达,所以我选择相信你的判断。”
  此刻,孟黎月与厉赴征的眼神交汇,她终于能鼓起勇气直视他。
  她在管制席得到的天气状况反馈会滞后两三分钟,但飞机上有足够清晰细节的机载气象雷达,很灵敏。
  可以实时看见哪怕很小的孤立雷雨团,或者空出来的好天气间隙。
  指挥飞机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而飞行员和管制员之间关系,从来不是矛盾的。
  她作为进近管制员,有决定权,也仍然会参考飞行员的意见。
  “这样啊。”厉赴征眉梢扬起,“懂了。”
  他懂什么了?
  孟黎月正在纳闷,旁边那些听得一头雾水的同学开了口:“什么意思啊,孟黎月和厉赴征也是同事吗?”
  “管制员就是指挥飞机降落的那个吧,孟黎月你现在这么厉害!”
  “咱们班挺不错嘛,有三个人都在干这一行?”
  厉赴征端起桌上杯子,不紧不慢喝水,没急着吭声。
  倒是孟黎月,被大家围观,只能挨个解释:“我和……厉赴征不是同事,他是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我们是属于空管局的。”
  “要说指挥降落,也算,但我负责的是在机场上空达到一定高度后的指挥,有时候也包含进场程序和引导离场。”
  厉赴征见她一本正经科普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
  他祸水东引,纯粹因为懒得科普,这姑娘也真是半点不知道耍滑,就这么老老实实,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问:“说简单点就是,厉赴征得听你的呗。”
  没有前因后果,就只这么一句,莫名就带了些暧昧感。
  孟黎月慌张摆手,白皙脸颊微微发热:“也不是全都听我的,有些时候……”
  “难道不是?”厉赴征语气平淡,每个字却足够叫人脸红,“您不同意,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延程序。”
  他只是在用玩笑口吻表达飞行员对于管制的某些怨气,孟黎月仍然很没出息的心跳加速了,连耳根都烫得要命。
  她踌躇不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门口有喧闹声靠近,伴随着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力道,又有人推门而进。
  来人气势汹汹,并且很快就找准了目标,直直冲着孟黎月发火:“你现在了不起啊,居然敢欺负夏裴,赶紧向她道歉!”
  为夏裴出头的女生叫阮冉光,个子挺高,打扮很精致,高中时代她们加上徐莫缇,是关系最好的三姐妹,同样,也是曾经欺负孟黎月最起劲的小团体。
  但孟黎月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胆小女孩儿。
  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们:“是夏裴应该为污蔑我整容的行为,向我道歉。”
  “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当真了,做人不要太敏感,何况你现在和高中比起来变化那么大,觉得你整容也只是合理怀疑而已。”
  阮冉光趾高气扬,和当年如出一辙。
  只可惜过去那套早就行不通了。
  “听说你毕业之后就当了有钱老男人的小三,他年纪都可以当你爸了。”
  孟黎月用最柔软的声音说出最讽刺的话,阮冉光表情骤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合理怀疑而已,你刚刚才说的。”
  “你——”
  “而且与你们的造谣不同,阮冉光,那个人姓邱,他孩子在剑桥读书,貌似挺不好招惹,要是知道你的存在,应该会立马飞回来扒你一层皮吧。”
  孟黎月笑了笑。
  阮冉光先前的嚣张瞬间不见了,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些秘密,会被孟黎月抖了个干干净净。
  原本以为这次同学聚会,她可以像高中时代,依旧是被众人追捧的焦点,却在一开始,就成为被嘲讽的对象。
  同学们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多少有些嫌弃。
  她忽视他们的异样眼神,语气刻薄说:“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一把年纪了也嫁不出去!”
  “毕竟谁会娶你这种人呢,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幸亏莫缇今天没来,不然啊,你就该给她磕个头!”
  这句话,残忍揭开了孟黎月身上的某些伤疤。
  她们曾经肆无忌惮用这个造假的理由对她肆意欺凌,还联合很多人孤立她。
  是她们令孟黎月高中三年都处在痛苦煎熬中,那时唯一的鲜亮色彩,大概就是……
  她没敢去看厉赴征。
  再面对过去的敌人,她不害怕了,可是她害怕在厉赴征眼里看到,那些曾经无数次伤害她的嫌弃与鄙夷。
  “你们够了吧。”
  孟黎月刻意忽略的那个方向,厉赴征轻轻放下杯子,动作不大,但莫名有震慑力。
  他语气疏淡,讽刺意味却浓厚:“从高中就开始欺负她,到现在还不肯罢休,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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