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静海，秋老虎的势力正猖獗。南撤的雨带又再次做了短暂的停留。灰扑扑的乌云下，淡淡的栀子花香缓缓流淌。
　　“前方到站——青芜巷。”
　　公交车缓缓停靠，夏栀被惯性带着向前额头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夏栀吃痛地轻呼了一声，从迷糊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缓缓挪动发麻的腿，把自己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公交车走走停停也不过两站，中间她迷糊又惊醒了好几次。
　　昨晚上指导老师挂了电话后，喝完酒半夜又挑剔得给她发了好多新要求，这个要改那个要删。
　　最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稿子删删改改了很多次终于还算是能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两点，也就直接导致了她今早起来顶着个黑眼圈困得像狗。
　　夏栀疲惫地望向窗外。前一天刚刚下过雨，飞溅的泥水干涸在积灰的车窗玻璃上，窗外的世界都被蒙上了层灰。
　　“卧槽！”
　　后排女生传来的一声惊呼。
　　“我靠了啊，咱一中还有这么帅的男生。”
　　“哪里哪里！”另一个女生的声音显得很急切，“我怎么没看见？你不会是睡觉没睡醒看到外星人了吧？”
　　“就是那棵树那里，诶！他要上来了！”
　　夏栀下意识也向窗外望去。
　　公交站台上是一串长长的蓝白校服，高大的樟树下是一位长得很壮的男生。
　　这……似乎……
　　应该和帅应该沾不上边。
　　难道现在新华字典已经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飞速完成更新换代，帅字又多了别的释意？
　　果不其然，那个女生的反应也和夏栀一样。
　　“切。就这啊？”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尽量克制地评价她好朋友的眼光，“我就说，每次开学前要检查视力吧。”
　　“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个！”
　　说这话的时候，那位“壮士”一动，露出了旁边单薄高挑的身影。
　　看不清脸，但模模糊糊的又有种像是加了朦胧滤镜的美感，让人莫名有一种直觉——朦胧与模糊之下藏着的是盛世美颜。
　　他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树上，书包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手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风掀起他的衣角，一树的叶子跟着唰唰地响。
　　是扑面而来的少年感。
　　“绝了啊，你妈给你吃的胡萝卜还是有用的哈，天天打游戏眼神还能这么好。”
　　“诶，你去打听打听是哪个年级的啊？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想啥呢？能不能清醒一点，考上一中是来谈恋爱的？”女生话到此处，悬崖勒马般的转折，“——那倒也不是不行。”
　　“........”
　　夏栀其实也挺好奇，他们学校居然还有看起来这么帅的人，但她感觉很有可能是因为看不清脸，距离产生美，这大概属于一种“远距离诈骗”。
　　高一的时候一中新校区还没投入使用，高一那栋楼底下还塞了六个班的初三年级，夏栀她们班被很不幸地发配去高二楼了，消息非常闭塞。
　　但她可以确定，这人肯定不是新高三的，不然同一栋楼每天上上下下，气质这么出众，她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队伍缓缓挪动，男生随意地从兜里掏出公交卡“滴”地一刷，然后往里走。
　　夏栀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不是——
　　那天那个变态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栀的问题太过于离谱，男生仿佛听到了她的腹诽，视线恰好与她直白的目光撞上。
　　他的眼睛是和当下很火的男明星同款的瑞凤眼，眼皮很薄，眸光并不锐利，但也说不上友善。
　　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夏栀，目光在她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夏栀突然有种小偷准备偷人家东西被人抓住的窘迫，虽然这句话形容得也不是很恰当，她能偷人家什么呢，但是网络用语来形容她就是有种“超绝偷感”。
　　好在这种尴尬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男生很快地移走了视线，等着后面跟着的“壮士”刷完卡，两人直接找了个位置并排坐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贫嘴。
　　音量不算低，离得不远不近的夏栀正好能够听见。
　　“还是我周哥牛，就这么轻轻一点拨，那真是拨云见日，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捧完别人，他还不忘夸句自己：“当然，我聪明也是原因之一。”
　　然而当事人却一点都不领情。
　　“得了，徐惇你少贫嘴。”
　　原来那位“壮士”的真名叫做徐惇。
　　“你周哥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哟，这变态哥挺拽。
　　但其实仔细想来，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有不狂的。
　　在青春的语境下，年少轻狂从来都不是贬义词。
　　“是是是。”徐惇忙点头。
　　“您牛，您太牛了。你说高一分班，我不在你身边，你多孤单，多寒冷。”
　　“你是怕我不在没人给你讲题吧？”他毫不留情地拆穿。
　　“哎呀哎呀。”
　　徐惇倒一点不心虚，“我那不是怕跟不上周哥前进的步伐嘛。我得加速。”
　　少年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你记得奔着光速加。”
　　意思是，这辈子别想。
　　嘿，这嘴也忒毒。
　　夏栀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又不自在地向下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上课时在底下偷吃零食的学生，莫名有种说不出心虚。
　　身后的女生又开始窃窃私语。
　　“我靠，那是一中校服吧，我靠我居然要和帅哥同校。哇呜呜呜，太伟大了！”
　　“三分钟我给你发的全部信息。周淮屿，高二，人送外号一中颜霸，最重要的是目前单身。”
　　说完，女生就拉着朋友的手准备往前走。
　　“你干嘛！”
　　“我去要微信。”
　　“不是，这么快啊，你认真的吗。”
　　另一个女生明显有些忸怩，但那个女生却一点不给自己朋友犹豫的机会，径直走到了周淮屿面前，低下头去和他说着什么，音量被她刻意地压低，混杂在发动机嗡嗡的声音中让人听不真切。
　　早晨的车流量大，公交车走走停停并不平稳，女生一个踉跄差点跌进周淮屿怀里，从夏栀的视角看上去很暧昧。
　　不过周淮屿反应得却很迅速，他敏捷地站起身来，正好把位置让给了女生。
　　“要是低血糖的话，坐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