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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村,百年古树下。
  几个裹着青色头巾,穿着打补丁布褂的妇女坐在石凳上,穿针引线的纳鞋底。
  “宝珠是多想不开,放着好好的军官不嫁,要嫁一个知青。”
  “听说她要死要活的换亲,是看知青的脸长得好看。”
  “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还是江隽清那种专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命好。”
  “谁说不是……”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江隽清,听到门外的议论声。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微闪,白净艳丽的脸庞,露出玩味一笑。
  狐媚子?
  就因为她长相娇媚,体态丰腴柔润,明明是旺夫的福气之相。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被人视为异类,说她是天生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多么小众的词汇,实在是……久违了。
  从主屋窗户传来秦母的询问声:
  “阿姝,下午部队来车接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江隽清懒洋洋地回道:“都收拾完了。”
  声音又娇又媚,带着点嗲甜,娇滴滴的。
  秦母担忧地催促:“再检查一下,别忘了带东西。”
  “知道了!”
  江隽清嘴上应了,倚在躺椅上的身子没动。
  她昨天一睁眼,就发现重生了,堂妹跟她换了亲。
  江隽清当时就反应过来——
  秦宝珠也重生了,时间比她早。
  前世,江隽清嫁给一穷二白的下乡知青。
  秦宝珠嫁给在军营有“玉面阎王”之称的军官。
  江隽清嫁的知青,一跃成为国内首富,她是人人羡慕的阔太太。
  两人养育了四个孩子,因夫妻恩爱成为典范,数次登报,被电视台采访。
  秦宝珠嫁的军官在任务中重伤,瘸腿毁容,还绝嗣。
  军官短命,没几年病死了。
  江隽清不知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冲进身后的房间。
  她爬上炕头,从掉了漆的炕柜里,拿出几个散发着淡淡药香气息的木盒。
  秦家祖上是医学世家,因医术高超,敢与阎王抢人,曾被封为国医。
  如今的秦家虽说走向衰败,上千年的医术传承还在。
  江隽清把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用洗得发白的藏青布包起来。
  她自懂事起,能辨别百种药材,精通人体穴位,是秦家这一代最有学医天赋的孩子。
  因自幼跟随爷爷研习针灸药理,爷爷去世后,她成为秦氏中医第三十八代传人。
  如今,军官沈蓁重伤,瘸了腿,也毁了容。
  就差等死了。
  不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还有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希望不要太惨。
  好歹是个高级军官,治好了给她抱抱大腿。
  沈蓁的身份也不简单,是京市大院里谢领导的儿子。
  秦家能与这等高门联姻,不是高攀两个字能简单概括的。
  追其缘由,皆始于已经去世的爷爷。
  三十多年前,谢父还是个小兵,全身被炸得破破烂烂。
  是爷爷把濒死的谢父,从遍地残肢断臂的战场上背下来并救活。
  那个时代的人,重情重义,救命之恩大于天。
  谢父为报救命之恩,跟爷爷口头约定两家小辈的婚事。
  本该是江隽清嫁到谢家,可秦宝珠眼红这桩婚事,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二叔一家先斩后奏,给谢家发了秦宝珠嫁过去的电报。
  等江隽清一家知道时,一切已成定局。
  坐在炕头的江隽清,幽幽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一世,拨乱反正,一切重回正轨。
  “笃笃——”
  “江隽清,你在吗?”
  刷着绿漆掉色严重的木门被人敲响。
  女孩洪亮的声音,透过门缝清晰传进屋内。
  江隽清掀起微垂的眼睑,漆黑如墨的美目凝向房门。
  门外的人不等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吱呀——”
  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闯进来的女孩,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脸上涂着不匀称的腮红,穿着宽松的碎花裙,腰上系着浮夸的红色腰带,脚上踩着一双圆头小皮鞋。
  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几乎闪瞎人的眼睛。
  来人正是秦宝珠。
  她看到坐在炕上的江隽清,不高兴地噘起嘴,说出来的话也理直气壮。
  “原来你在屋里,我在外面喊了半天,你怎么不理我?”
  江隽清扯了扯唇,冷淡地问:“有事?”
  与她气质如出一辙的娇媚嗓音,却仿佛沁了冰水般让人心生寒意。
  秦宝珠捏着辫子上的浅粉色丝质头花,用炫耀地口吻说:
  “你看,这是川哥从县城商店给我买的,漂亮吧?”
  她摸着漂亮的头花,笑容十分得意。
  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引得江隽清表情先是错愕,随即脸色如冬雪般逐渐融化,神色狭促且玩味。
  都重生的人了。
  怎么还这么鼠目寸光。
  江隽清几乎已经确定,秦宝珠前世过得很不好,捧场地说:“漂亮,很衬你。”
  又默默在心里补了句——衬得你像小丑。
  秦宝珠闻言心花怒放,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她瞥向江隽清脚下磨损严重的千层底方口布鞋,还有打了补丁的黑色长裤,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肯定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这是城里姑娘最喜欢的头花,又贵又好看。”
  秦宝珠又抬起脚上穿的小皮鞋,用高高在上地口吻说:
  “还有我脚上的小皮鞋,花了十多块,川哥说买就买,我拦都拦不住……”
  她看向江隽清的目光充满了不屑,眼底深处藏着嫉妒与恶意。
  在提到知青杨云川时,她故作娇憨,拿捏着矫揉做作的腔调。
  简直令人作呕!
  江隽清忍下唇角的讥笑,淡声说:“是没见过。”
  丑人多作怪,的确少见。
  这般惺惺作态,成功把她恶心到了。
  江隽清的敷衍态度,让秦宝珠的表情怔了一下。
  这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预想中的江隽清应该破口大骂,怨恨她抢走杨云川,跟个泼妇一样跟她动手撕扯。
  秦宝珠盯着江隽清白皙如桃花般娇艳的脸庞,眼底的愤怒被浓烈的嫉妒覆盖。
  前世的失败、痛苦与不甘将她彻底淹没,急需一个发泄口。
  秦宝珠的眼珠子一转,忽然明白过来。
  此时的江隽清,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即将迎接怎样的地狱。
  她看不惯江隽清这副,万事惊不起波澜的狐媚子嘴脸。
  秦宝珠一时冲动走上前,凑近江隽清的耳边。
  “你还不知道吧,沈蓁快死了。”
  一张嘴就满满的恶意,兴奋语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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