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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元年五月,顾丞相告老辞官,由其子顾爻接任。
  顾爻也由此成为大宣朝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年仅二十一岁。
  初夏的风还有些凉意,顾爻站在城门前,想起一年多前,他也是这般送别了完颜珏。
  如今也要送别自己的父母了。
  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惆怅,顾爻无声叹了口气。
  顾济舟将自家夫人安顿好,看了顾爻一眼,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下了马车朝顾爻走来。
  顾爻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爹,不知道顾济舟为什么朝他走来,该交代的昨天都交代了吧。
  刚刚顾母上马车前更是拉着他絮叨了许久。
  不会自家老爹还要再来一通吧。
  顾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还真是爱的甜蜜负担啊。
  顾济舟不知道顾爻内心的纠结,径直走到顾爻面前。
  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儿子,其身形比之大儿子,也更加瘦削。
  许是先天不足的缘故,脸上总是带着些病气,如今都初夏时节了,还是穿着夹绒的罩甲。
  想起孩子长得最快的那几年也不在自己身边,总是聚少离多,自己也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一晃,都长得这般大了。
  这总让顾济舟没有真实感。
  在顾济舟的记忆中,顾爻还是那个抱起来软软的,跟个白面团子般会撒娇的小孩。
  自小身子不好,却格外乖巧,也从来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总是让人格外怜惜几分。
  可是如今对上顾爻漾着柔和笑意的星眸,顾济舟只看到了坚定。
  此刻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长成为了一个大人。
  一个可以撑起顾家,撑起大宣的大人。
  顾济舟心里忽然有些后悔,眼眶微微酸涩,他不知道自己辞官,把这些担子压在顾爻的肩上到底对不对。
  看着自家老爹一脸痛苦纠结的模样,顾爻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想多了,不知道又在脑补些什么苦大仇深的苦情桥段。
  他抬头看向顾济舟,“爹,顾家我会守好,这天下我也会辅佐陛下治理好,至多三年,我要这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顾爻顿了一下,脸上笑意越深,满是自信,“我要顾家,要顾爻这个名字伴随一代明君青史留名。”
  青年掷地有声的话语炸响在顾济舟耳畔,眼前青年灿若星火的目光和当年稚童澄澈的眸子重合,让顾济舟一阵恍惚。
  “爹爹,爹爹,现在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吗?”
  年幼的顾爻抓着软糯的点心一脸纠结地仰头看着还是青年的顾济舟。
  青年脸上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将白面团子般稚童抱起,望着皇城外的天空,声音有些飘远。
  “是啊,这天下还有许多百姓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小小的孩子伸出肉嘟嘟的手,小小的手上抓着一块软糯的糕点,轻轻咬一口,幸福地眯起眼。
  幼童软糯的声音回荡在顾济舟耳畔,和青年清朗的声音重叠。
  “那爻儿以后就要全天下的人都能吃饱穿暖。”
  “我要这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那时没有人将一个稚童的话当真,顾济舟也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如今看着顾爻这般自信的模样,顾济舟觉得自己的孩子真的有可能做到。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吗?
  那他就期待太平盛世到来的那一天。
  心中生出万丈豪情,他拍了拍顾爻的肩膀,正式在心中将这大宣的重担交到这瘦弱的肩膀上。
  朗声大笑,他眸中带着浓重期许。
  “好,那我和你母亲在这大宣的河山,等着那太平盛世。”
  顾爻一笑,俊秀疏朗的脸上满是自信与骄傲,“当然,三年为期,必让这天下四海升平。”
  顾济舟不再多说什么,只按了按顾爻瘦削的肩,转身朝等候许久的马车走去。
  这大宣的重担,还是得年轻人扛起来。
  顾爻看着顾济舟的背影,微微动容,眼中有着歉疚。
  他知道这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了。
  一场父母情,他也是不孝。
  垂了垂眸,顾爻敛住眸中的愧疚酸涩,弯身行礼,朗声拜别。
  “不孝子顾乐安,拜别父亲母亲,山高路远,望二老珍重。”
  顾济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朝顾爻摆摆手让他回去,转身上了马车。
  二人都心照不宣。
  这不孝,一是父母在外身为人子却无法侍奉左右。
  二是身为嫡子无法为顾家绵延子嗣。
  就算二老从未责怪过他,这句不孝子,他也当的。
  顾爻保持着弯身的姿势许久才起身,这是对顾家二老无法弥补的歉疚。
  是原主的,也是他的。
  顾爻起身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许久,青竹看不懂顾爻眸中思绪,只觉得这般的小少爷满身寂寥。
  明明初升的旭日都荡开了飘渺的晨雾,却怎么也暖不到满身水汽的小少爷。
  顾爻收回视线,缓步踱进高耸威严的城门,像是踏进了一生的囚笼。
  却只有心甘情愿。
  顾爻一个人慢慢走回丞相府,把自己抛在床上,才缓缓回神。
  『“小九,跟着我的暗卫回宫复命了吧?”』
  0529正在和66视频,听到顾爻的呼唤,急忙查看。
  『“宿主大大,他已经回去复命了。”』
  顾爻松了口气,城门口一场戏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做戏给袭越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可是,他好像有些入戏了。
  顾家,樊家的人都太好了,对顾爻是全心全意的疼爱。
  顾爻可以不在乎爱情,却无法忽略两家的亲情。
  这份情太重了,重到顾爻还不起。
  他确实是不孝。
  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爻坐起身来略微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眼底满是愧疚。
  无奈叹了口气,顾爻又把自己抛回柔软的锦被里。
  不想了,反正今天告假,睡个回笼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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