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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沅此话一出,宝华殿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金砖上都能听见。
  陆忱闭了闭眼,压住眼底的躁意,淡声问她:“殿下是有什么不满?”
  谢澍听他这么称呼苏沅,以为陆忱一时口误,又听他道:“要是殿下没有合理的理由,奴婢恕难从命。”
  苏沅揪着五官疯狂向他暗示,她要和杨妙仪坐的近些。
  陆忱却是置若罔闻,等着问她要解释。
  苏沅抬手挠着头皮,环顾四周:“我、我……”
  一旁的苏倾整理着刚刚被苏沅扯乱的衣衫,不咸不淡地暗讽道:“本宫看妹妹脸臊得慌,是想要哪凉快去哪待着么?”
  对哦!哪凉快?
  苏沅的目光迅速锁定在那人背后大开的窗棂上,虚咳两声道:“我最近肺气不好,需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呼吸新鲜空气。”
  临了怕陆忱不信,又补了一句:“司药司有病案记录为证。”
  压低的眼角眉梢透着寒tຊ意,陆忱道:“我自会派人去查看。”
  听意思,就是不信她咯!
  他话虽这么说,陆忱还是一挥袖,让她麻利地滚过去。
  苏沅屏了口气,气鼓鼓地走向那个叫不出名的伴读。
  验身的那日,由于见到萧景微过于震惊,以至于最后一位姑娘在苏倾脑中自动略过。
  这位名叫温宥,刑科给事中之女,父亲正七品,几位伴读里官位最低的。
  苏沅到她面前,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红着脸垂着头,小声嗫嚅。
  “啊?”
  她好像说了什么,苏沅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就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到她哪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苏沅头皮发紧,好像她就突然成了仗势欺人十恶不赦的坏公主,明明一个月前她才是那个小可怜。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倾,又懒懒散散开口:“皇妹啊!说话小声点,可别动手了,这里可不是箓竹轩。”
  她是在内涵她吗?
  刚想回击,就听陆忱磨牙的声音:“还不快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如此苏沅只好安分坐下,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苏倾插满珠钗的后脑勺。
  甫一侧头,看见坐在殿宇东南角的萧景微也正看着自己。
  外头的天光从窗棂泻在她身上,天水碧素罗宽袖衫包裹在光束里,浑身覆上一层绒绒的圣光。
  萧景微与她点头微笑。
  苏沅想起自己适才的表现,耳根略红,垂下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小插曲结束,陆忱请三位往上首走。
  他眼风扫过突然安静的苏沅,眉梢微动。
  此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内侍候在大殿门外向陆忱行揖礼:“秉笔,圣上急召。”
  陆忱扬起唇角,露出惯常淡笑,拱手与谢澍及其余讲师抱歉:“陛下有旨,各位大人恕陆某不能奉陪。”
  几人同样回礼:“厂丞言重,圣上的事要紧。”
  客气完,陆忱从苏沅这一侧往殿外走。
  红袍掠过苏沅的桌沿,在她身侧顿住,一道阴影斜斜落在案上,似将书桌劈成两半。
  苏沅听见头顶上的声音说:“今日课业结束后,请怀庆长公主与哲城公主等奴婢回来留堂受罚。”
  苏沅头皮一麻,他竟然还记得。
  再抬头时,红袍已消失在垂花门外。
  与她同样郁闷的还有苏倾,不过很快苏倾的注意力就被正讲话的谢澍勾走了。
  谢澍站在上首,长身玉立眉目疏朗与其余两位讲师形成了鲜明的壁垒。
  说是翰林院学士为公主讲学,但谢澍早已离开翰林院,现任太子东宫詹士府少詹事正四品,二十二的年纪,比起他们翰林侍读官职高了不少。
  因此众人以他为首。
  在大鸢朝,君子学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女子讲八雅,诗酒花茶琴棋书画。
  虽说钦安帝钦点翰林院为怀庆长公主讲学,但并非真要讲四书五经,因此几位讲师商量一番,定了诗茶琴书。
  谢澍介绍道:“这位是翰林院侍讲张硕夫张先生,教大家《茶经》与茶道。”
  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上前,殿下众人齐道:“张先生。”
  张硕夫捋了下山羊胡,微微点头。
  “这位是翰林院属官黄远黄先生,教大家书法《洛神赋十三行》和《敦煌写经》。”
  黄远没有张硕夫年纪大,但也有四十上下,面相古板,可在与苏倾视线相接时,立即换了笑脸,是个趋炎附势的。
  介绍完在场人等,谢澍又道:“圣上旨意,大鸢女子善骑射,诸位乃未来国之女子典范,应勤加练习。
  因此还有一位锦衣卫副使会在东华门外的东厂校场教授各位骑射。”
  听完他的介绍,殿下众人哗然。
  都是深闺的娇小姐,还要练骑射,和初入宫时想的不一样。
  谢澍像是为了安抚众人,又道:“骑射课每七日一次。”
  顿时,大家长舒了口气。
  只有苏沅还陷在之前那句锦衣卫副使,她心脏猛地一跳。
  这人该不是……
  就在她惶惶不安时,一道像是捏着嗓子假模假样的声音响起。
  “那谢先生是教我们诗和琴咯?”苏倾双肘架在桌案上,双手托腮,张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澍。
  谢澍垂眸像是没看见,语气平和回她:“回长公主,正是臣下。”
  苏倾突然拍案而起,向着他倾身道:“先生不必拘礼,这里是学堂,只有老师与学生,没有臣下与公主。先生唤我苏倾便好。”
  谢澍向后退了一步,不置可否。
  其他讲师面面相觑,亦不敢多言。
  苏沅单手扶着额,没眼看苏倾,坐在位上,冷冷发声:“苏倾,这里是宝华殿,不是乡野私塾。”
  “苏沅你反了你,敢直呼本宫的名讳,找死……”反击苏沅是本能,但也让苏倾意识到,除非谢澍成为她的驸马,不然臣下直呼她的名讳就是死罪。
  她恶狠狠瞪了苏沅一眼,转而看向谢澍时又成了小绵羊,软声道:“皇妹说的是,是本宫失虑了,先生见谅。”
  “长公主不必多虑。”
  谢澍话是对着苏倾说的,眼睛却是看着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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