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寂出行的阵仗不大,可影响却很大。太华山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尊者极其在意各门派的风纪,有些时候甚至比他们自己的掌门管得更严厉!鸿馐宗掌门才听小道消息说妙寂要来,马上如临大敌地带着座下几个弟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而芙姝这边还在胆战心惊地挂在妙寂身上当挂件,忽然在数片云雾掩映间,闻到一阵浓烈饭香,她瞬间两眼发花,饥肠辘辘。她摸摸空空的小腹,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好饿啊,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少女似乎经常露出这种撒娇般的情态,很直白,却又惹人心生欢喜。
妙寂离去后,芙姝静静打量着这个屋子。
一看便知是为她专门布置的,有铜镜妆奁,还有衣柜首饰,甚至还有月事带!为何此人这般细心?!
他说她与他是前世夫妻,可芙姝只是肉体凡胎,没有前世的半点记忆。
芙姝忽然有些好奇,上辈子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很想探究,想去寻妙寂,可是这一方天地太大,方圆三十里只有她这一间屋子平静地坐落在悬崖峭壁旁,一个人影都无。
虽说此处为悬崖,可近处水草丰美,群花映衬,远处有群山环抱,月照清池,水波粼粼,月桂树上结着一串串的鹅黄小花,不似人间景。
可紧接着,她的心底浮现出一阵异样,这里虽美,可却不是最合她心意的布置。
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亦或者是,上辈子与他喜结连理的那个她?
芙姝打了个冷颤,躁动的心一下子冷下来。
她堂堂一个大雍公主,竟要活成别人的代替品!?
更离谱的是,这个别人甚至不是其他人,而是上辈子的自己!
翌日清晨,天空飘着几朵懒云,妙寂又来找她。门口满地都是被她磋磨过的残花,房门紧锁。
“施主?”妙寂敲敲门,可是门内却无人应答。
不知哪里隐隐传来水声,妙寂环顾四周,发现一旁的纸窗却是支起的,竹帘被风吹起,那是声音的来源。
他微蹙眉心,忆起她体质寒凉吹不得风,缓步走过去,伸手便要替她关上时,却听得屋中女子发出一声细吟,蒙在帐中,听不真切。
一瞬间,男人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甚至雨丝都飘到身上,他都浑然不觉。
她在……自遣?
此二字如烈火浇心,妙寂眼睫微颤,竟不知作何反应。
他思索几番,微微抿唇,掀起眼帘往屋内看。
屋内女子身上绮罗半掩,玉骨香肌如云漏月,细颈微仰,眼盈盈似雾濛花,满室幽香之中蕴着丝丝不可言说之春意。
忽然察觉到窗外的目光,少女满面春情地望过去,果然见他已将身子转过。
芙姝餍足地舔唇,拢了拢中衣,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和尚,你在看谁?”
不是问他在看何物,而是直接问他在看谁。
可这句暗含着质问的话却不能激起那个和尚更多的反应。
芙姝满足地谓叹:“都被你看到了,这下如何是好?”
那坚实的脊背豁然紧绷,耳根亦红得滴血。
妙寂并不回答,芙姝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只觉一阵心冷。
昨夜她寻不到人问,心下很是不快。她不快了一整夜,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试着自己纾解心绪。
妙寂敛着眉眼不说话,直愣愣地杵在窗外,颀长身影遮挡住了大半的日光。
芙姝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头发也凌乱,见她微抬起足,袜子都没穿便向他走来,妙寂下意识地攥紧腕上的佛珠。
芙姝朝他笑笑,扯住他的衣襟,一双明眸如漾着满池春水:“既然不愿答,那便服侍我穿衣,愣着作甚?”
凡间一般是女子服侍丈夫穿衣,可芙姝是谁,芙姝可是大雍最尊贵的帝姬,谁敢让她服侍自己穿衣?这不是嫌命长,想折寿嘛!
知她存心为难,妙寂的眸光落在她脸上,温温的,没有任何波澜:“好。”
他先是端来一盆清水,让芙姝静静地洗去指上的滑腻。
她正低头,外头日光正好,妙寂恰好能清楚地瞧见她耳廓上的绒毛。
可当她一抬眼,那狡黠就会从眼底漏出来,昭示着她与她的不一样。
二人磨磨蹭蹭至晌午,终于出门了。
太华山以玄微子创立的太华宗为尊,道术最为正统,随后便是净空佛门,再往后便是妙宗与鸿馐宗齐名。
妙宗以暗器为门派的道,而鸿馐宗就比较有趣,以食物作为门派的道,宗门上下,上至掌门下至一个洒扫弟子,全都修得一手好厨艺。
而以妙寂为首的佛门则是独立于太华山之外,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来说,他们是太华山的大门,守卫在太华山第一线。
妙寂给芙姝详细介绍一通,芙姝听都听饿了,当即决定先去鸿馐宗。
妙寂出行的阵仗不大,可影响却很大。
太华山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尊者极其在意各门派的风纪,有些时候甚至比他们自己的掌门管得更严厉!
鸿馐宗掌门才听小道消息说妙寂要来,马上如临大敌地带着座下几个弟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
而芙姝这边还在胆战心惊地挂在妙寂身上当挂件,忽然在数片云雾掩映间,闻到一阵浓烈饭香,她瞬间两眼发花,饥肠辘辘。
她摸摸空空的小腹,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好饿啊,一早上都没吃东西。”
少女似乎经常露出这种撒娇般的情态,很直白,却又惹人心生欢喜。
妙寂心口像被撞了一下,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到了。”他说,“鸿馐宗掌门平易近人,热情好客,你不必紧张。”
另一边,鸿馐宗掌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二人盼来了。这回他灶房都擦得能反光,加上妙寂又是新婚燕尔,总不会再挑他的刺咯!
徐掌门对二人分别拱手作揖:“可算把您们盼来了,这位姑——夫人喜欢吃点儿什么,我让子封去做!”
徐掌门身边身姿清朗周正的少年名唤子封,他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
芙姝倒是不紧张,反倒像逛自己家似的走进鸿馐宗:“好啊,我想吃甜的!”
可当子封准备大展身手时,他却对着面粉,打了个极小的喷嚏。
妙寂微不可闻地皱皱眉头。
徐掌门顿时吓得脚下一软:“呃,今天子封状态似乎不太好,吾让子毅来!”
“面粉,面粉也换了!”
芙姝观察着一切,嘴角微抽,掌门脸上熟悉的奉承让她感觉自己像在陪父皇出巡。
妙寂道:“有些浪费。”
徐掌门一愣,手掌脊背都开始发汗。
很快,灶房门口便聚集起许多好奇芙姝的弟子。芙姝一个个打了招呼,很快地便将人认全了。
认人,是做帝姬的必修课。
随后,芙姝又尝遍各种面点糕点,还有平时人间见不到的用仙草灵花做的菜,她的交际能力很好,不一会儿身边便围了许多人。
“师妹真可爱!”
“师妹好白,是不是整日生活在人间的宫殿里不出门玩,出门便坐轿辇?”
这边的芙姝极得人心,众人说说笑笑,早就把妙寂晾在一旁。
半日下来,芙姝收获了满怀好吃的,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滞留时间太长,妙寂早已不知影踪。
不过她也不着急,跟着师兄师姐们逛遍整个鸿馐宗。他们这修习之处很特别,有大灶大锅,各种琳琅满目的食材被整齐地排列在食材架上。
而子封在做完几道菜肴之后,仍在灶房收拾东西。
芙姝好奇,便走过去看。
然而子封对她笑笑,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师妹有所不知,整个太华山的膳食都是由我们这边供应,尊者叮嘱我们灶房必须整洁,仪容仪表要干净,锅里不能有油渍,地面不能落灰生尘。”
他看着芙姝错愕的模样,便微笑道:“尊者是个很严厉的人,平时眼里见不得乱的,师妹初来乍到,应是很不习惯吧?”
芙姝眨眨眼,不说话了。她每次见妙寂的时候都十分恣意,今天早上特别恣意,小衣都没穿呢。
待到傍晚,临走前还有个师姐将芙姝拉到自己的屋子,递给她一个木盒,美名其曰增加闺房之乐。
转完一圈,她发现那和尚已坐在正殿里等候多时,见她来了,便启唇道:“走罢。”
那目光温柔悲悯,就算她故意晾他这么久,他都没有生气。
芙姝走上去,手里捧着一大摞东西:“你帮我拿。”
周围有人抽气。
妙寂看她一眼,指尖微动,从袖中拿出一串菩提子,将所有东西都收进里面,然后理所当然地将菩提串在她手上。
洁白的菩提滑润,带着些凉意,他道:“日后东西都可放在这里。回去再教你如何取出。”
说罢,他并未等她应答,径直踏出殿门,芙姝心下微微错愕,赶紧追上去。追到一半,她见到一旁的芍药开得正盛,忽然福至心灵,折了支最漂亮的,一路小跑上去,安在他的鬓边。
“这花特别好看。”
妙寂将目光移至她笑极灿烂的面庞上,抿了抿唇,当是默许。
她对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总是那么敏锐。
相比于鸿馐宗,太华宗就显得清正极了,掌门衣冠整肃,弟子们谦卑有礼,待人接物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妙宗也是一朵奇葩,竟然建在乌漆漆的大岩洞里,岩洞两旁凭空建了许多房间供人居住,迎接他们的人只有一个掌门,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芙姝好奇地左瞧右看:“宗里的弟子在何处?”
掌门捋捋自己的山羊胡,沉吟一声,手上打了个响指。
瞬间,一道道炯亮的目光朝慕瑜钰直射过来。原来溶洞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弟子们都穿着夜行衣修行,若是没点目力,根本看不见。
掌门沉吟一声,看向芙姝:“法师,在下还有一事,能否进殿内详谈?”
妙寂刚要开口说好,芙姝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想把她甩开?没门!
妙寂看了眼芙姝,双手合十朝他一拜:“此处直说便可。”
“呃……说来山下有几个村子都无缘无故地出现了魁,我的几个内门子弟更是惨遭毒手!唉,不仅是村子,它们似乎亦已渗透进宫里了,人间紫微星日渐薄弱,怕是撑不了多久。”
说到紫薇星,掌门瞥了瞥芙姝。
芙姝安静如鸡地靠在妙寂胳膊旁闭眼小憩,似乎没有听见。
“依法师来看……”
妙寂认真回道:“太华山总共六大门派,各家立即派出五百内门弟子下放各处,在此期间,贫僧亦会派下三千僧众协助你们。”
“这样一来,太华山不就空虚——”
“贫僧坐镇,无需担心。”
妙宗掌门怅然长叹:“只怕是有些宗门隐世已久,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