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后,陈今一大概记住了大部分的情况。门外,梁严竞捂着鼻子看着地上已经快臭了的陈老四。按目击者的话说,陈老四是从屋内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突然头身分裂,就像是空气里有一把刀一般直接将人首分离。从血迹飞溅的情况来初步判断,事情似乎就是这样发生的。可是,这绝对不合常理。陈今一从屋内走出来,见梁严竞对着喷溅在地上的血迹发呆,很自觉的上去进行肉眼扫描大脑存储。几分钟后,陈今一比了一个ok。
“自然没有问题。”
村长疑心甚笃,可耐不住村民民心所向。
在众人要求下,梁严竞再次召唤了飞鸟,又算出了村长儿子的生辰八字,甚至连村民询问自家家中有几张板凳几个桌子,梁严竞都能一一对答如流。
如此,村长也信了七八分。
左右陈阿四的事情也没办法叫警察来看,就算这个梁严竞有什么问题,自己得多留一个心眼也就罢了。有道是孤掌难鸣,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他再厉害,在自己的地盘也得守着这里的规矩。
终于,村长答应让梁严竞和陈今一来查陈阿四的案子。
“那这次就麻烦梁先生。”
“应该的,况且——”梁严竞一挑眉,“此事需耗费功力,我也不是不收报酬。您不用勉强,若觉得没有必要,梁某即刻可走。”
“不,不不。”村长急忙拦住他,“您放心,若能查清此事,该有的报酬不会少您的,您尽管放心就是。”
若是一味地凑上去,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梁严竞这一番话下来,倒是让自己“先生”的身份变得可信了不少。
“那么,还请村长让众村民散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人靠近。”
不等村长吩咐,众人自觉地散开。
很快,陈阿四家中只剩下了陈今一和梁严竞两人。
院子里的血腥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烈刺鼻。
梁严竞蹲下身体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大致情况后起身嘱咐陈今一。
“如今条件受限,只怕现场只能我们两个查看,你脑子好,把该有的细节都记住,回去咱们找卓瑛一起复盘。”
梁严竞见她抱着胳膊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想笑。
“有话就说。”
“领导,我这算不算你的临时工?”
“嗯哼?”梁严竞腰一酸,“怎么,想要工资?”
“租个相机还得收费呢,我这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啊。”陈今一扬了扬下巴,“能陪聊解闷儿,能当智能扫描仪,还能附赠侗娥村村内导航服务,你说,是不是一份薪资,多份服务?”
梁严竞眼皮一跳。
“把从地产公司学来的那套给我收回去。”
陈今一老老实实缩回了脖子。
梁严竞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不会让你白干的,飞鹰还不差你这一口吃的。”
“那不行,当代老板最擅长画饼。”陈今一看似迂回语气却毫不让步,“您到时候利用完我的脑子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我一个弱小的女子难道还能和鼎鼎大名的飞鹰队长要债?民不与官斗,我得拿点现成看得到的。”
梁严竞叉着腰,看向陈今一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那里是女泼皮,你是女土匪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警犬那也是要领工钱的。”陈今一全当听不出好赖话,“又想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对不起,本女土匪拒绝职场内卷。”
梁严竞觉得自己就不该接她的话。
没好气归没好气,可梁严竞还是从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摘下了一个金属戒指。
“不白花饼,这个抵押给你。”
陈今一接过后上看下看最后还用牙咬了咬。
可惜上面的石头太硬愣是一个牙印都没咬出来。
“啥玩意?铁疙瘩?值钱吗,不会拼嘻嘻九点九包邮吧?”
“……”
梁严竞差点气背过去。
“这是飞鹰队长的队徽,副厅级才有资格拿,女土匪头子您觉得九块九能买得着么?”
“切,于我来说还不是个铁疙瘩。”
陈今一嘴上不屑,可踹进口袋的动作倒是娴熟。
梁严竞将她这贪财模样看在眼里,恨不得把她提溜出去。
“等这次案子结束,我会向省厅申请,给你一笔奖金。”
听到这句话陈今一才露出几分真实的笑容。
“嘿嘿,那我就先谢过领导了。”
玩笑归玩笑,干起活来陈今一还是不马虎的。
和自己家相比,陈老四家要稍微大上一些。陈今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她发现房间很干净,四处都是老旧的家具和塞满的旧报纸旧杂志。床边一个老式收音机已经有些生锈,上面积了不少灰。
陈今一左看右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走出房间来到了对面的厨房。
陈老四家人口简单,父母早逝,家里只有陈老四和他媳妇儿两个人。听村长说,早些年陈老四还有一个孩子,可惜没活过一岁就夭折了,从此以后陈老四媳妇儿就变得疯疯癫癫,为了不让她出来伤人,只能用锁链把她所在房间里。
那天晚上陈今一是被锁链女打晕后才被陈老四塞进棺材里的。
她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锁链,说明陈老四媳妇平时出门也是带着锁,这说明锁链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行动。
厨房明显要比房间凌乱不少。
陈今一一进去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锅里有粥,地上是劈了一半的柴火,砍刀边上还滚落着一个咬了几口的黄面馍馍。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正在干活的人忽然被什么外来的人掳走了似的。
环视一圈后,陈今一大概记住了大部分的情况。
门外,梁严竞捂着鼻子看着地上已经快臭了的陈老四。
按目击者的话说,陈老四是从屋内走到门口位置的时候突然头身分裂,就像是空气里有一把刀一般直接将人首分离。
从血迹飞溅的情况来初步判断,事情似乎就是这样发生的。
可是,这绝对不合常理。
陈今一从屋内走出来,见梁严竞对着喷溅在地上的血迹发呆,很自觉的上去进行肉眼扫描大脑存储。
几分钟后,陈今一比了一个ok。
“梁队,卓姐姐不在,尸体要怎么处理?”
梁严竞起身走到不远处掉落的头颅面前,看着那血糊糊的一团微微皱眉。
“找个板车,拉你家门口去。对外就说,横尸不利村里风水,只能放在那个位置镇住。”
盖着白布的担架无声无息抬进了陈今一家的前院。
天色渐晚,院落的灵堂还点着香,上供的鸡蛋和苹果被风吹得有些变了颜色。戴着手套的卓瑛掀开白布,只见到躲藏其中面目全非的人头,和属于它僵硬苍白的尸体。
“……事情就是这样。”
梁严竞向卓瑛转达了村内的情况。
随同归来的陈今一默不作声立在灵堂边,桌子上放着几张草稿纸,此时她正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卓瑛若有所思的检查着尸体,翻过头颅时有些讶异。
“切口出乎意料地平整,这样的伤口只有非常锋利的薄刀才能完成。”卓瑛自嘲般笑笑,“还真是死神的镰刀把这坏人给斩首了?”
“死神不管华夏地盘。”陈今一叼着笔扭头,“就算要斩首,也得阎王派黑白无常来套人。”
“你好好画你的!”
梁严竞按着她的脑袋把她身体转了回去。
“根据村民的口述,陈老四是走在院子里忽然人首分离。其实这样的话倒是有另一种可能……”
“细线!”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
陈今一扭过头回了个大拇指。
“不错,二位都学会抢答了。”
卓瑛再次仔细检查了切口,随后十分笃定地对梁严竞道,“这个伤口应该是由琴弦或者钢丝一类韧性强的纤维造成。你们方才从现场回来,有没有看到现场有残留的丝线类物品?”
梁严竞摇头。
“没有,现场被收拾得很干净。今一,你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扫描仪工作的时候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我给你加奖金。”
“村子里有一种矮生灌木,它的茎又细又有韧性,怎么扯都扯不断,符合你们所说凶器的要求。但是——”陈今一卖了个关子,“它怕火。”
“原来如此。”梁严竞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想开口追问,却发现陈今一已经把着两张画好的纸塞进了他手里。
“我们检查现场并没有发现有遗落的纤维,说明凶手处理的很仔细。但是厨房的灶还在燃烧,我从火堆里抢出了一小段纤维。”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节白白细细的丝状物。
卓瑛接过后仔细检查了一番。
“如果真的是作案工具,或许可以在纤维上找到死者的血迹。谢了妹妹,这个我就收下了。”
“不客气。”
陈今一挑眉看着梁严竞,“另外,陈阿四虽然块头大,但是我记得他小时候因为打架伤了眼睛,每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前几天在祠堂我轻而易举就踹伤了他,那天是晚上,灯光灰暗,想来他的眼睛还没有恢复。”
“看来凶手一定是非常了解陈阿四的人。”梁严竞抱着胳膊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能在院子里布置凶器,出事后能快速地处理掉纤维,同时还能巧妙利用陈阿四眼睛的问题制造这样看似玄乎的杀人案,咱们这个凶手,似乎指向的很明显啊。”
陈今一伸着脖子凑到梁严竞面前。
“怎么样领导,我的服务还算到位吗?”
接过纸张,梁严竞敷衍地夸赞了一句。
“非常好。”
陈今一也不在乎他的赞许里有几分真心,只是提点道:“领导满意就好,案子结束别忘了给小的奖励。”
“财迷心窍。”
梁严竞无语,白了陈今一一眼后将现场的图纸摊开。
“人体扫描仪”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有十二分的用处。
虽然只是用铅笔画的草图,可浓淡深浅却搭配得当,一目了然,纵使卓瑛这样注重细节的人,对眼前的图画也挑不出一点问题。
“这些就是现场血迹的喷溅情况。”
“从喷射面积和距离判断,丝线应该就是被固定在了这个位置。”卓瑛伸手圈出其中的两个点,“事发突然,想必在场的人不会想这么多,之后围观者聚集,凶手想要趁乱剪断丝线也不是没有可能。老梁,想必凶手一定是方才出现在过现场的人,否则是没有办法处理凶器的。”
“陈阿四的妻子在事发之后突然失踪,目前还没有消息。”梁严竞补充道,“如果说事情确实和我们推断的一致,那么她就是唯一不仅具有作案时间,也有充分藏起作案工具机会的唯一嫌疑人。”
“不,一定不是她。”
陈今一忽然一本正经的打断了两人。
卓瑛和梁严竞不解。
“为什么?”
陈今一忽然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也许事情确实就如分析的一般,锁链女有充分的作案时间,甚至都有充分的作案理由。可是她却不愿意将这样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我们不能这么快下定论。”陈今一缓缓开口,“梁队,东壁村的时候,证据和动机也都指向我,最后您不还是排除了我的嫌疑吗?那么这次,为什么就一定是她呢?”
梁严竞盯着她看了几秒。
“你好像对陈阿四的媳妇儿很是袒护?”
一语中的。
陈今一不由得感慨老不正经真的惯会洞察人心。
梁严竞见陈今一这一脸的别扭,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梁队,如果她真的是杀人凶手,你们会把她怎么样?”
“四个字,依法办事。”
陈今一心里一紧。
“可是,陈老四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她是拐卖案的受害者,杀人或许也是迫不得已……”
梁严竞注意到她攥紧的拳头后不由地叹气。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警察,或者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陈今一一头雾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飞鹰的工作是还原真相。靠自己的主观臆断去评判一件事情的对错不是正确的道理。”
“什么才是正确的道理?”
陈今一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些本能的排斥。
“那些人将活生生的人命当作村子繁衍的零件,将一个个女孩当作生育的耗材。她们只不过是想自救而已,难道这也有错了吗?”
梁严竞回答得很耐心。
“第一,目前并非确定陈阿四妻子就是杀人凶手,怀疑取证是侦破案件的必要过程,如果案件真相并非如此,你的袒护岂不是反而让她蒙受冤屈。其次,就算她真的是杀害陈阿四的凶手,量刑时也会充分考虑现实情况,我也会尽我所能提交证据。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我们能够找到事情真相的基础上。今一,作为警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客观冷峻地对待案件事实,不要因为自己主观情绪就先入为主。”
梁严竞顿了一秒后又补充道,“就像你说的,如果当初我也先入为主认为你有动机又有作案时间就草草结案,东壁村案就成了悬案,永远无法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