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祖父带着我和大哥拜访太傅府,阿晴便嚷着要嫁给大哥。起初,我只当那是戏言。可阿晴竟为了大哥修习武艺,十二年来一直跟随大哥的脚步。”“哪怕如今大哥已有妻室,她仍不甘愿嫁我。”傅明辰喃喃自语,说了许多。庄晚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半岁的傅明辰,尽管他体弱,但身形却并不瘦削,相反,他比寻常男子体型还更高大一些。但如今,庄晚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他的脆弱,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
白玉关。
庄晚恍惚睁开双眼时,只见自己躺在了一处营帐内。庄晚轻轻动了动被子里的手,正要起身,便见阿烟掀帘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烟放下手中的膳食,快速走上前来扶着庄晚坐起身子。
“我睡了多久?二少爷如何了?”庄晚启唇问。
“你昨日昏睡至今,现下已是日中了。听张护卫说二少爷现在还未苏醒。”阿烟说着,将外袍搭在庄晚肩上。
“起身吧,去看看二少爷。”
庄晚不顾阿烟阻拦,只吩咐梳洗后,便让阿烟往傅明辰的营帐带路。
步至傅明辰营帐外时,迎面撞见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形颀长,着一身玄色铠甲,肩披猩红色披风,一头墨发以金冠高高束起。行走间,步履从容,威势凛凛。正是刚操练而归的傅北阙。
庄晚心中微怯,只弯身行了一礼,便要退至一旁。
却听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进来吧。”
庄晚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时,眼前只见男子披风下摆一闪而过。庄晚定了定神,抬脚跟了上去。
营帐内。
“将军,二少爷外伤并无大碍。只高热后未及时调理身体,加上连日奔波,伤了元气。此刻高热上来,若是引发咳疾,恐会危及性命。”宋军医微拧眉心,继而道,“我给二少爷开两副退热的药剂,这两日还需着人时刻照看,让高热下去才是。”
“给她也看看。”
宋军医眼底微讶,迅速反应过来,便向庄晚走去。
阿烟见状,赶紧将庄晚的手腕伸了过去。
宋军医略一思索,还是拿了手帕再放了上去。
“这位小姐只是身体疲累,有些乏力,将养几日即可。”宋军医收回手。
“多谢军医。”庄晚本想拒绝,却被阿烟抢先应了,这番回神,只得谢过军医。
宋军医只朝着庄晚和傅北阙拱了拱手,便告退了去。
傅北阙略点了点头,贺连军便带着宋军医出了营帐。
营帐内一时无话。
“将军,这里便交给我吧。”庄晚呐呐出声,向榻边走去。但庄晚昨日至今还未曾用食,身子虚软,踏上脚踏时,竟是一脚踩空了去。
庄晚此刻已靠近床榻,若是直直的摔下去,必然会压着榻上的傅明辰。庄晚心中慌乱,急忙往一侧脚踏倒去。
“小姐!”阿烟惊呼。
恍惚间,庄晚只觉手腕一紧,紧接着便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清泠的霜木气息包围过来,庄晚顿时红了脸颊。
“可无事?”傅北阙眸色微暗,清冽的嗓音中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低哑。
庄晚兀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无……无事,多谢将军。”
阿烟赶紧上前,一把搀住庄晚的手臂。
“你回去歇着吧,这里自有人照顾。”傅北阙将手负于身后,指尖不自觉轻捻了捻。
庄晚摇了摇头,只细声道:“我身体无碍,幼时娘亲多病,我略知医理。且军中多为男子,自比不得女子精细,还请将军恩允。”
“由你。”
只听得男子淡淡的嗓音远去,庄晚抬头时,眼前只见帘帐落下的白。
一连两日,庄晚都在傅明辰榻前照顾着。
傅明辰虽因先前咳疾复发,致身体虚弱,但好在庄晚照顾下退了高热。现下病情稳定,只是还未苏醒。
这日,庄晚刚端着一碗药向傅明辰的营帐走去,却听营帐内传来男女交谈的声音。
“傅明辰,你来白玉关做什么?”娇软的女声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晴儿!”傅明辰惊喜于醒来便见到心中人儿,只关切道,“你独自在外,这一路,可曾受伤?可曾受到委屈?”
“有北阙哥的人护卫我,自不用你担心,何况,我有武艺傍身,你以为我像你这般娇弱吗?”
原来庄晴逃婚后便扮做男子往关外寻傅北阙,路上虽不算顺利,但因着一身武艺倒也行至关山。只途中因好心救一女子被关山匪徒识破女儿身,抢了回去。幸而顾白等人追击匪首,剿灭关山匪徒时,认出了庄晴,将她救了出来。
只顾白得令本是要将人送回京城的,奈何庄晴武艺不弱,顾白也顾忌她的身份,竟一路纠缠到了白玉关。
听得这话,傅明辰眼神微黯,只柔声道:“阿晴,跟我回去吧,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是!不要胡言乱语!我可未与你成婚。”女子气怒,“我来就是告诉你,你若还想我日后理你,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说罢转身就走。
“阿晴,大哥已有妻室!”傅明辰紧紧盯着离去的藏蓝身影。
“那又如何!”庄晴娇声一答,头也不回,便往营帐外走去。
庄晚未及躲闪,只听帘布掀开的声响,一身鸦青色男子常服的女子走了出来,俏脸上还带着未收的怒容,正是逃婚的庄晴。
庄晚正因无意窥听略感尴尬,却见庄晴似并未曾瞧见她一般,扬长而去。
是了,庄晴从小长在太傅府,哪里会认识她呢。庄晚也不过在几年前那灯火通明的长安街上,匆匆一瞥这立于华美舆仗之上的天之骄女一眼罢了。
庄晚回过神来,入了帐内,只将手中药碗递与傅明辰。
“你都听到了。”傅明辰话中肯定,苦笑道,“你也觉得我比不过大哥吧。”
“我幼时体弱,阿晴却慕强。大哥长我十岁,自小便随祖父戍守边关,十二岁斩杀敌军首级,十五岁多次兵败羌国,是百姓口中救人于水火的战神。”
“我五岁那年,祖父带着我和大哥拜访太傅府,阿晴便嚷着要嫁给大哥。起初,我只当那是戏言。可阿晴竟为了大哥修习武艺,十二年来一直跟随大哥的脚步。”
“哪怕如今大哥已有妻室,她仍不甘愿嫁我。”傅明辰喃喃自语,说了许多。
庄晚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半岁的傅明辰,尽管他体弱,但身形却并不瘦削,相反,他比寻常男子体型还更高大一些。
但如今,庄晚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他的脆弱,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
秋意浓,药汤早已凉了,傅明辰却抬首一饮而尽,径自闭目靠在了软枕上。
庄晚心知,傅明辰并非是在向自己要这个答案,只默了默,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