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这笔生意我们能做,至于进价事宜……还请姑娘改日再来,改日我们细细商榷……”不知为何,店主的视线始终飘忽不定,越过祁寒的肩头,有些难安地张望着店外。祁寒眉头微颦。“既是能做,岂有一直含糊推辞的道理?”她到底顾及药坊,从心底里盼着尽快落实“财路”。店主焦躁地搓了搓手,回瞪祁寒,低声道:“都说了改日,改日!姑奶奶,您换个日子再来不成吗——”“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有一柔美温婉的女声自祁寒身后传来。
祁念笑回到祁府时,日已西沉。
长廊逶迤,祁寒就坐在一侧的横杆上,膝上抱着一笼米糕,晃着脚,正与欢儿有说有笑。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宛如星子,他望着如此情形,心中烦闷顷刻间消散了许多。
“也不怕摔着,”整理好心绪,祁念笑缓步上前,柔声中略带责备。“要坐也得去另一侧坐着,这边面朝池塘,可别不小心掉下去。”
这条长廊,祁寒最是喜欢,毕竟祁府最美好的光景全部汇集于此。
回廊长且蜿蜒,左右两侧皆围着矮宽的横栏,正好容人歇憩;廊外一面是小池塘,正值盛夏时分,水面莲叶团团,万般静谧;另一边是片空地,草长莺飞,亦有假山零星矗立。
“长兄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相商。”祁寒一手抱着水晶糕的笼屉,一手提溜着裙裾,从横杆上干脆地起身,转而去另一侧坐了下。
“你说。”他负手立于她身侧,耐心谛听。
“我从义父那儿讨了间铺子的地契,想整饬店面建个药坊,一来得以开方售药,二来专事行医,也算了了心愿。”
她做事向来有主见,祁念笑自然不会反对,只叮嘱她从府上多拿些金银钱财作为本金。
初衷是好,可祁寒听了却连连摇头,甚至有些抗拒。
“不行!”她目光如炬。“祁府一切开销都要从你俸禄里扣除,我来这里两年,一切吃穿用度,也都是花你的俸禄,万万不能再腼颜增添负担……”
“那你要如何整饬装潢,又要如何置办药材,雇佣伙计?维系药坊经营运作,实非一笔小数目。”祁念笑闻言,啼笑皆非,虽在心中感叹她涉世尚浅、对身外之物没什么概念,却也不想消磨其热情。
“我有法子,可以自己赚钱。”祁寒笃定般正色道。
……
她说她有法子,那便就是有法子,绝非凭空臆想。
除却药材,祁寒平日里也对制香颇有研究,近来早与两三间脂粉铺子榷谈好交易,售出稀罕香料换得银钱,倒也有了整饬店面的资本,只可惜买卖未能做大,终究赤字。
万事开头难,这迫使祁寒不得不另寻出路。所幸整日与药草打交道,也阅览过养颜滋补的方子,还真让她嗅得了商机。
城中规模最大的脂粉铺子,其间罗列着时兴的妆品,皆为上乘,客人大多为贵妇夫人,络绎不绝。若能与之做成生意,还怕无利可得?
于是,祁寒专门挑了城内最热闹的傍晚时分,前来自荐药妆。可那店主立在柜台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论祁寒说什么,都只模棱应诺,甚至好几次走神儿,连一旁客人的账都结算错了。
祁寒虽有疑虑,却也知此刻自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尚需耐性。
“寻常妆粉多为铅华,固能即时起得美白之效,但不长久。我习得医理,自知铅粉有毒,毒素经年累月淀积,不仅损害肤质,更有折损寿命之危害。若用米粉代替,虽无毒害,却常结块浮粉,不易成妆……至于我所制药妆,融入多种药材,既有遮瑕之效,亦能养颜,调理肤质。”
说着,祁寒掏出白瓷盒打开来,露出精制的膏体,淡香萦逸。
店主捻起药盒仔细端详,眼眸亮了亮,明显兴致盎然。
“如此甚好,这笔生意我们能做,至于进价事宜……还请姑娘改日再来,改日我们细细商榷……”不知为何,店主的视线始终飘忽不定,越过祁寒的肩头,有些难安地张望着店外。
祁寒眉头微颦。
“既是能做,岂有一直含糊推辞的道理?”她到底顾及药坊,从心底里盼着尽快落实“财路”。
店主焦躁地搓了搓手,回瞪祁寒,低声道:“都说了改日,改日!姑奶奶,您换个日子再来不成吗——”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有一柔美温婉的女声自祁寒身后传来。
祁寒回顾,但见一位白衣女子正朝柜台走来,步履轻盈,身姿袅袅。
她虽衣着素净,却难掩一身清雅且妖娆的气质——祁寒头一回见到能把清雅和妖娆这两个词完美涵括的女子。她有着一双魅惑的丹凤眼,但媚而不妖,甚至给人以清新和风雅的气息。
“知鸢姑娘!”店主局促地惊呼道:“您怎么过来了?”
“听闻店里上新了口脂,我来看看,”被唤作知鸢的女子眉目柔和,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怎么这么大火气,可是仍惦念家中老人的病气?”
店主神色有一瞬的迷茫,但又转瞬即逝,接过知鸢的话来继续说道:“可不是嘛!家中大事,我无法安心,便想着过几日再与这位姑娘商定生意。”
“病气?”祁寒忽而出声。“不妨与我一说病症,我是医者,许能帮到忙。”
店主张了张口,喉咙却好似堵了一般。
一旁的知鸢淡淡抬眸:“恕我冒昧,姑娘所言,是什么生意?”
祁寒于是将药妆再展示了一番。
知鸢耐心听完,莞尔笑曰:“小女名为知鸢,姑娘明日可去烟柳楼寻我。姑娘的手艺确确精湛,此妆膏若开售,定能供不应求。除却脂粉铺子,便是再与我们烟柳楼谈笔生意,可否行得通?”
烟柳楼,祁寒先前听连柒提起过,是大都城内最大的风月场。
“自是行得通。”多得了供货渠道,祁寒眉心总算舒展。
“既如此,我看店主今日无心谈价签单,姑娘不妨之后再来,反正店铺就在这,也跑不了。”知鸢继续娓娓道,吴侬软语,好不温柔。
话已至此,祁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与二人道别后便迈出店铺,余光察觉到那店主总算松了口气。知鸢则款款离去,背影倾城仿若仙子临世。
此时天色已晚,坊间已燃起灯火,街上人群熙攘,都往一处涌去。
仙音阁。
就坐落于脂粉铺子的正对面。
此时祁寒恍惚忆起,连柒与欢儿说笑时曾谈到,仙音阁有位名扬天下的琴师,一曲琴声价值千金,每每演奏都座无虚席,多少人慕名前来却一票难求。
只有一次,也正好是今日,任何宾客来仙音阁听琴师奏曲,都不需要银钱。
难怪此刻街上人潮涌动掎裳连襼,原来都是去仙音阁听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