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双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咱的观念是不是该改一改了,不是一个人不爱笑,不爱说话就说明这个人不好相处。我们略略略人美心善头一个!”王正低头自语:“那以后叫她略姐?”王双双气得想打他。于是“略姐”这个称呼很快就在晚饭的饭桌上传开了,王双双极力纠正,却也敌不过实验室里其他人对这个称呼表示满意。王双双和王正小小地吵起来,掀起一股起小名的“妖风邪气”。王双双叫“小花”,因为她在Z大读过本科,研究中心有很多她的师哥师姐,闲时喜欢上别地儿玩,王正说她像“花蝴蝶”,简称小花;王正成了小哈,王双双说他圆头圆脑袋,像她家那
研究中心大概新拿到了一笔钱,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像药物研发这么清水的部门,竟然也换了人体工程学椅。老张高兴得忙前忙后,又嘱咐全组人外面包装不要扔,打电话叫来了食堂兼职收废纸的大姐,连同实验室的废纸,卖了七十块,算是组里的公共基金。王正嚷嚷着晚上一起吃火锅,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到赵略这里,王正绕过她,拉了王双双出去。
得知王正的来意后,王双双“切”一声,道:“你怎么不直接跟略略略说?”
王正花了些功夫才搞清楚“略略略”是谁,眼睛睁得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叫赵姐!”
王双双皱眉:“赵姐太难听了!”
“你看啊,她来这么些天,不怎么对人笑,下班就走,别人说啥她就就点点头,也不爱说话。这么高冷一人,可不就是姐。”王正说完,又补充一句:“那么你跟她说下晚上一起吃饭。”
王双双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咱的观念是不是该改一改了,不是一个人不爱笑,不爱说话就说明这个人不好相处。我们略略略人美心善头一个!”
王正低头自语:“那以后叫她略姐?”
王双双气得想打他。
于是“略姐”这个称呼很快就在晚饭的饭桌上传开了,王双双极力纠正,却也敌不过实验室里其他人对这个称呼表示满意。
王双双和王正小小地吵起来,掀起一股起小名的“妖风邪气”。王双双叫“小花”,因为她在Z大读过本科,研究中心有很多她的师哥师姐,闲时喜欢上别地儿玩,王正说她像“花蝴蝶”,简称小花;王正成了小哈,王双双说他圆头圆脑袋,像她家那条哈士奇;老张叫科长,因为他老爱说自己不应该来干药物研发,没前途也没钱途,自己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体制内,现在早已经副处了,要是他也去体制内,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个科长。还有一个比老张年纪更大的老黄,爱听相声,有点闷,老张叫他老闷。人人都有了一个“花名”,饭桌上为谁的花名更好听而争执,有点儿吵,却也安心。赵略的生活里很少有这样吵的时刻。
一顿饭吃完,没有想象中难捱。吃完饭,赵略心情轻松,任由王双双挽着胳膊,在Z大后街散步消食。王双双细数着父母催她谈恋爱的烦恼。她是家中独女,学习的时候父母嘱咐不让恋爱,等到工作了,父母恨不得给她变出来一个男朋友。
赵略听得认真,却也无法感同身受。
已经九月末,气温凉了下来,梧桐树的叶子发黄,掉下来的几片砸在行人肩膀上。大学城周围的小饭馆的音响有些老,滋啦几声,终于放出来了歌曲,是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孟沛初驱车从Z大出来右转,等红绿灯,就看到赵略和一个女孩一起从斑马线上走过。红绿灯最后十秒像倒计时,和着那句“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
直到后面车的喇叭声传来,孟沛初才看到灯已经转绿。他脑子里拼命搜索“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那句歌词后面是什么内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看到她刚刚转过脸看向他,眼神迅速划过,没认出来,或者认出来了也不会停留。
电话一直在想,原本说好晚上和张放他们一起吃饭。孟沛初把车开到教工路上,放了张放鸽子。赵略一个人走回来,路灯下,他看见她塞着耳机,tຊ踩着影子,走得极慢,最后消失在楼门口。
赵略再一次见到孟沛初,又过了一个月。
老张每天哀叹股票跌跌不休,老闷明显兴致也不高。王双双问他们都买哪只股票,几人异口同声地说孟氏。王双双也有些萎顿,不仅她买了,她父母觉得女儿在研究中心工作,孟氏都舍得在研发方面投资了,未来收益应该不错,也买了孟氏。一个月来,孟氏的股票跌得这几人家里快有家庭矛盾了。
怨声载道里,王正提议说去外面吃饭,响应者寥寥。老张说小哈是个没毕业的小孩,不懂他们成年人要养家糊口的苦。赵略随口说我来请吧,倒让老张和老闷有些不好意思。
赵略笑着解释:“没什么,我没有家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扔进搪瓷盆里,“咚”一声。王双双揽住赵略的脖子,说:“我以后也叫你略姐吧,这样你就有我这个家人了。”
赵略一愣,想说点什么,王正已经催着老张和老闷他们赶紧收拾东西下班去吃饭。
还是那家火锅店。深秋,吃火锅的人见多,他们一伙人在门口挤着,被告知要等位。王正拿着手机查距离最近的火锅店,准备奔赴下一家。
店长出来叫住他们,把他们引入包厢。包厢倒是雅致,雕花的苏绣屏风上有山有水。王正嚷着有包厢费,要唤服务员过来问。赵略拦住他,预备自己出去问一下做做样子,报给大家一个能接受的钱数。他们只是不好意思花她的钱,而她撒一个善意的谎,就能让这一切都过得去。
路过隔壁包厢时,赵略偏头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转身。
孟沛初正在脱大衣。
张放还是没形儿,大大咧咧地说:“咱们二哥这些天迷上大学城这边了。”
孟沛初团了纸巾丢过去:“瞎说什么,我来这工作。”
张放敲着碗边起哄:“那当然,我们都信你,这间火锅店踩点很久了吧?来之前我在网上看了,这家店很火。”
孟沛初想起刚刚停车时,远远地就看到赵略他们在门口等位。他给老黄打了个电话。这家店也确实火,只是老黄干餐饮也干了这么多年,协调个把位置不是什么问题。
饭局至半,抽科打诨过去,有人坐不住,问孟沛初:“你大哥离婚那事到底有没有个头?我们这都折进去不少。”
张放看孟沛初一眼,打圆场:“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二哥不管家里的事。”
孟沛初笑笑,放下筷子:“孟氏还是有价值的,就看你愿不愿意等。”
“做时间的朋友呗!”饭桌上有机灵的已经接上话。
孟沛初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时间!”
相处两个月,实验室的人熟了些,王正来之前在隔壁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吃饭过半,王双双提议玩“你有我没有”,“有”的人喝酒。到游戏结束,一伙人属赵略喝得最少。赵略拿的剧本仿佛是天生为这个游戏而生的:没有家人,没有恋人,本地没有朋友。
王双双心里酸酸的,叫停了这个游戏。
于是一行人酒足饭饱,出了门道别回家。王双双挽紧赵略的胳膊,心说她的名字不知道谁起的,起名字的人也真是不会起。她无端端想起念书时参考答案后边的那个“略”字。
赵略知她心里为她难过,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一面哄王双双喝醉了回家睡觉,一面在叫车软件上打车。
目送她坐上车走了,赵略心里有一处地方像被泡在水里胀开,又有些蜇得疼。她努力忽略这种感受,转身就看到马路对面站着的孟沛初。
大学城一向都有丰富的路边摊。油烟味刺鼻,赵略却觉出些暖意。夜里漫天繁星,细听有虫鸣声,起起伏伏,和着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饭桌上赵略喝了一罐啤酒,走了几步路,浑身血液都活泛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喝了酒的缘故,今夜的孟沛初有些沉默。但她并不关心他。他是坚信自己被选中的人,再怎么不受重视,也有家人,即使不怎么样的家人,况且他的野心也是为了家人。其实那晚他说的,她都听到了。而她是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来路和去路的弃儿。
孟沛初敏锐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许是酒精的缘故。走到教工路上,身边人道完别要上楼,孟沛初拉住她,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略掀起眼皮看他:“什么?”
“我爷爷可能就并购普渡的事儿咨询你的意见,到时候我希望……”
“放心吧,”赵略说:“我会说好话的。”
“前段时间田凯文一直跟我聊孟氏,聊你,我也都说了好话的。”
孟沛初盯着她,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心里发紧,怕自己下一秒就要问出“为什么?”
他怕听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