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是试探过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人。他将在暖手炉中烫红的针抽了出来,有些心虚的当着沈寒舟的面,全都放回轮椅的机关盒里。小木盒咔哒一声扣好,彭兴州这才吸一口气,疑惑问:“你不是号称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么?你怎么看出来的。”沈寒舟抬眉,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比较好使,用不上拳脚功夫。”这阴戳戳的骂人方式,像是给了彭兴州两拳。他尬笑一声,认输了。“没想到活了四五十年,能有被小辈嘲讽脑子不好使的一天。”彭兴州竖起大拇指,发自肺腑,“可以,你小子很嚣张,很不错。”
阳光穿越云朵,在整个院子里撒一层金。
彭兴州听完那些话,面无表情。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局漏洞百出,在李妍面前根本拿不上台面。
但他从没想过会先折在沈寒舟手里。
他侧目回头,沈寒舟半身沐浴在阳光中。
彭兴州捻着手指问:“沈寒舟,你这么尽心尽力的辅佐她,你就那么相信李妍?”
屋檐上滴水落下,打破蛛网。
他轻声嗤笑,不疾不徐将腿上盖毯重新抖了下:“你失去记忆,过往曾经全靠李妍一张嘴,到底是真是假,是虚是实,都还不一定呢。你就没想过你所见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你会不会就是被李妍利用的一枚棋子?”
他的手抓着轮毂,调转方向,面无表情望向沈寒舟,眸中一片死寂。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手足兄弟面对利益也会刀剑相向,更何况你和李妍连这点兄弟情分也没有。”他冷笑,“你这么聪明,会心甘情愿居于人后?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想过取而代之?”
满院寂静。
见他不语,彭兴州眸色更加深沉:“现在有个机会,我彭家寨就却你这样的谋士,你要不要来我麾下,你我共创一翻事业?”
他边说,手掌边搓着紫铜暖手炉。
沈寒舟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天际。他伸出手,两滴冰凉的雨水落在掌心。
彭兴州猜不透他想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沈寒舟笑着转过头,问道:“若我甘心做她一颗棋子,是不是很傻?”
彭兴州愣了下。
“过往曾经是真是假,别人怎么看我和她,都无所谓。”沈寒舟望着掌心水痕,“人各有志向,我身子羸弱又没什么武功本事,取而代之就是自掘坟墓,屈居她后反倒是安稳无忧。”
他望过来,雪白的衣衫镀上金色,背手站在彭兴州眼前,微微颔首:“我与她确实没有兄弟情分,但世间最亲密的情谊,可不止那一种。”
彭兴州半张着嘴。
他接不上话。
估计是那错愕的表情把沈寒舟逗笑了,他哈哈指着彭兴州的毯子下面:“如果彭大当家问这些话的时候,手里没藏着那几根银针,而那针又没对着沈某心脏的话……那我说不定真信了呢。”
他那般泰然自若,居高临下,让手里始终搓着针的彭兴州后背窜上一股寒气。
他看得出来。
沈寒舟虽然笑的那般轻松惬意,但实际上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
那顾莫名的威压让他此刻十足威严,就连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彭兴州,心头都感到惧怕。
那眼神犀利的仿佛穿透皮囊直击灵魂,不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猎物。
能看穿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意图,看得他浑身冒出冷汗。
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彭兴州心里打鼓。
他知道李妍是为什么将他留在飞龙山庄,但没想过一个失忆的人还能有这般能耐。
不愧是京城的正三品官爷,骨子里都泡出那股威严来了。
彭兴州艰难将自己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不想再试探沈寒舟了。
这是他是试探过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人。
他将在暖手炉中烫红的针抽了出来,有些心虚的当着沈寒舟的面,全都放回轮椅的机关盒里。
小木盒咔哒一声扣好,彭兴州这才吸一口气,疑惑问:“你不是号称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么?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寒舟抬眉,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比较好使,用不上拳脚功夫。”
这阴戳戳的骂人方式,像是给了彭兴州两拳。
他尬笑一声,认输了。
“没想到活了四五十年,能有被小辈嘲讽脑子不好使的一天。”彭兴州竖起大拇指,发自肺腑,“可以,你小子很嚣张,很不错。”
“那现在,彭大当家可以把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了么?”沈寒舟问,“你分明不想坑李妍,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出戏?”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坑她?”彭兴州往前挪了挪,“万一我就是故意坑她呢!”
阳光中,沈寒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他俯身弯腰,伸手压在放针的机关盒上,轻敲两下。
“我戳穿你时都没想过杀我,反倒是扯什么人心隔肚皮的时候,分明在根据我的回答决定要不要下杀手。”
彭兴州看着他那张看透一切的面颊,哑然。
他是真服了。
世上竟还有这种打心眼里不惧怕,真就敢和土匪叫板的读书人,是个好苗子,可惜被李妍捡走了,亏了。
沈寒舟不催他,只自顾自转身,从一旁角落里端出来把木凳子,咣当一下放在他身旁。
“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说出来,我帮你。”他坐下,毫不客气,“我一个人能顶俩,加上你正好勉强凑出三个。”
“哎哟,好勉强哦!”彭兴州歪嘴埋汰,“你这人是真欠揍。”
话虽这么说,但他是真的信。
这话但凡换个人,说服力都没那么强。
他把轮椅往沈寒舟身边凑了凑,直言:“宁小花的尸体,确实是我让人将从曲楼楼上扔下去的,但她人不是我杀的。我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透了,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
沈寒舟蹙眉:“你们得到消息?谁的消息?”
“张家公子,张子川。”彭兴州顿了顿,“就跪在这院子里吓得尿裤子那老头的孝顺儿子。他在青州书院读书,将宁小花藏在他租的赁房里,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偏偏生出这等意外,那天他读书下学,推门进去就见满地狼藉,宁小花也不见踪影,他情急之下就找到我这来了。”
沈寒舟眉头更紧了:“他找你干什么?你们认识?”
“有段渊源。”彭兴州扯了下盖毯,“说来话长,全是因为张家要把宁小花卖掉做妾,才引出来的屁事!”
“他爹娘想把宁小花卖陈家做妾这事儿,张子川从头到尾都知道。你想想,那陈家少爷为人浮夸嚣张,还是个大嘴巴子,得了这柳河第一美人,人没到手,脖子就已经仰天上了。张子川平日在县上的学堂跟先生学习,自然也听得到传言。”
彭兴州叹息:“他那年可不是没考上解试,而是根本没去考。他都料到他爹娘会在他赶考的时候动手,就背着赶考的盘缠和一些存银,满山头找土匪,逢人就问对方能不能干劫货生意的,蠢惨了。”
他说的十分嫌弃,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