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喜欢看马毬。因为我觉得十几个人围着一个毬争来争去,简直傻透了。我收回目光,在廊下边走着边看向梅园,寻找哪一树花开得好,枝头能被我够到。正当我仔细寻找着,突然,前面与校场相通的月亮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几乎与我撞到了一起。我定睛看去,一时愣住。竟是齐王。他自然也看到了我,停住步子。我张张口,下一瞬,就看到他的身上。他显然刚从毬场上下来不久,外衣随意地搭在肩上。
虽然敷衍了过去,可景璘和明玉的话,还是着实提醒了我。
——你可是心里有人?
警钟之声大作。
我明明在意的是我的花,怎会成了心里有人?
齐王不过是替我治了治花,做了一个花匠的事。
难道我会因为一个花匠花养得好,就喜欢花匠么?
绝无可能。
我深吸口气,定下心来。
我不但不去看什么破毬赛,也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么想着,仿佛要证明什么一般,我打开窗,将一枝刚刚从栀子花上修剪下来的枯叶用了扔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如无必要,从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聚宴流连。要么在家,要么到宫里去,完美地绕开了跟齐王有关的一切场合。
明玉她们提起齐王在马毬场上的英姿之时,我心如止水,老僧入定。
我觉得我真不愧是相府闺秀,可为他人所不可为。
天气一日接一日,变得更冷。
就在我几乎将这事忘掉的时候,他却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了。
宫中设有宫学,但凡宗室子女,都可到宫学之中受教。
先帝很是重视宫学,下令包括皇子皇女在内,二十岁以下的宗室子弟都要入学。另外,他还在贵胄子女之中挑选宫学的伴读。
作为重臣之女,我从小就有这等殊荣。
这伴读,倒也并不繁重。反正我陪伴的咸宁公主不喜欢去宫学,旷课是常态。所以我也跟著她,每个月到堂的次数不会超过五次。
那日,我记得是天气很冷,刚下过雪。
咸宁公主不知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惫怠学业被先帝发现,竟在这等理应躲在宫里不出门的日子里,派人通知我陪她去宫学。
我无法,只得早早离开我那温暖的被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到宫学里去。
不料,我到得太早,还没有人来。
咸宁公主喜欢梅花,每到这等季节,必是要在案头的梅瓶里放上花才高兴。
我见那梅瓶里空荡荡的,想起宫学另一头的梅园里,红梅定然是已经开了,于是决定去折两支来。
宫学里,寻常杂役不得入内,学官们是老师,学生们不是皇子皇女就是宗室贵胄,似折梅花这等杂活,只能我自己亲手去做。
我披上我的狐裘披风,戴上风帽,往梅园走去。
地上的雪颇厚,脚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地响。不过宫学各处都有庑廊连接,走在廊下,倒不必担心鞋子和衣裳被雪水弄湿。
梅园里,果然红艳艳地盛开一片。不过,我却发现这里并不安静。
隔着不远,有男子的呼喝声和马匹奔跑的声音传来,很是热闹。
我知道,那定然是梅林旁边小校场里的动静。君子六艺包括了射御,宫学之中自不会缺了这两项。这处校场,就是为了给子弟们学习射御用的。
梅园和校场之间,隔着庑廊的墙。白墙之上,凿着形状各异的花窗。晨光从一扇扇的窗透过来,能看到校场人影驰骋,似乎是在打马球。
竟有人在上学之前就玩耍起来,也不怕学官们知道了呵斥。我心想。
我从不喜欢看马毬。
因为我觉得十几个人围着一个毬争来争去,简直傻透了。
我收回目光,在廊下边走着边看向梅园,寻找哪一树花开得好,枝头能被我够到。
正当我仔细寻找着,突然,前面与校场相通的月亮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几乎与我撞到了一起。
我定睛看去,一时愣住。
竟是齐王。
他自然也看到了我,停住步子。
我张张口,下一瞬,就看到他的身上。
他显然刚从毬场上下来不久,外衣随意地搭在肩上。
底下,没有穿单衣,无论手臂还是胸膛皆袒露在外,无所遁形。袴上的腰带,低低系在胯上,结实平坦的小腹肌肉分明,延伸向下……
因为挨得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汗气。
犹如被传染了一般,一股热气也翻涌上了我的脸。
我忙转过身去,又羞又恼道:“大冬天的……殿下怎穿成这样?”
大约他也知道这般着实失礼,随即将肩上的外衣展开,披在身上。一边穿,他一边从容不迫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来为公主折两支梅花回去插瓶子里。”我说。
说完之后,我就后悔起来。
我问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回答,凭什么我却这般老实回答他的?
齐王没说话,也不待我再多言,忽而下了石阶,走进梅园之中。
他抬头望着一棵盛开的梅树,而后,伸手折了几支下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走回来,将那一束花枝递给我。
“回去吧。”他说,“过不久学官就要到了。”
我仍在错愕之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那些梅花,我只得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齐王仍是那副不多一句废话的样子,径直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宫学里的钟声响起,我仍愣愣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梅花映着阳光,花瓣似火一般明艳。
——
当我拿着梅花回到学堂上的时候,咸宁公主已经到了。
这里比往常热闹许多,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
咸宁公主看到我,没有问我去哪里,也没有看我手里的梅花,只兴奋得上前来拉住我的手。
“阿黛,”她说,“你知道么,齐王入宫学了。”
我的目光定了定,片刻之后,配合地露出诧异之色:“齐王入了宫学?”
“正是。”咸宁公主道,“好些人方才都看到他了。我特地去问了学官,说是齐王府建好了,齐王既然住了进去,日后就要在宫学之中受教。”
整个京城之中,唯一不在宫学之中受教的宗室子弟,大概只有齐王。
他一直住在同春园里,离宫学很是遥远,在京中也没有府邸。故而一直以来,他只在同春园之中受教,据说给他授课的老师也并名望平平,非学问深厚的大儒。
如咸宁公主所言,如今他在京中有了王府,那么到宫学里入学,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一整日,宫学里都似炸开了锅,公主郡主县主们,仿佛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