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这下是接连语塞。蓝晴故意把话茬引向杜妈,杜妈哪里见过这番阵仗,当场不好意思地把头别了过去。小伙子又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得先走了。”等小伙子走后,杜妈这才说:“你胡闹什么?”蓝晴一脸得意,看着小伙子还没走远,又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你记得考虑一下啊。”小伙子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蓝晴又对杜妈说:“怎么样,没有问题吧?”蓝晴的表情之中,显然是五分示威五分得意。
其实,蓝昆冷静下来之后也后悔了,尤其是听到蓝晴准备留下来经营诊所的打算。
“你好歹也有个硕士学历,确实不能就这么轻易栓在这里,想一想,不行还是回你的大城市,大城市机会多,这里交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能搞好,不用担心。”蓝爸说。
“不担心,才怪啊。”蓝晴笑了。
蓝昆也无奈笑了,他对于未来的诊所经营确实没有底气。
蓝晴又说:“大城市啊,机会多不多倒是不清楚,可是也没见到轮到我的头上来。”
这下蓝昆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劝了,自从高考之后,蓝昆便从来没有干预过女儿的选择,这一点上蓝昆和杜妈截然相反。
蓝晴好说歹说和老爸达成了协议,只要诊所的生意起来,她就放手,该干嘛干嘛去。
至于杜安安女士,那就另说了。
杜安安十分乐意在蓝晴的人生规划中横插一脚,不对,应该说是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小到上中学时追得是哪个星,她都要把关。
杜安安女士如是说,追星也要慎重,长得帅有才华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要三观正,人品好,毕竟在她心目中,像费翔哥哥那样的偶像并不多。
大到大学毕业后,蓝晴要找什么样的工作,要留在哪个城市,背后都没少得了杜妈的推波助澜。
不过杜安安最关注的还是蓝晴的婚姻大事,现在蓝晴要留在这里经营诊所,这一下激起了她的反对。
这行有什么好的?做了这行找对象都不好找,不行。杜妈掷地有声。
这次杜安安主打一个感情牌,抓住蓝晴开始诉苦,从蓝晴的爷爷说起,爷爷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才落下了心脏的病根,接着又数落起她和蓝昆三十多年的生活。
从他开诊所做兽医,工作起来没有点,动不动熬夜加班天天点灯熬油,他这个身体也是年轻的时候熬坏的。
这些不说,结婚之后,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忙活,好像是家里的长工。
此外还有,杜妈生完蓝晴的第二年,蓝昆答应带她去泰山旅游一次,就这件事情,蓝昆一拖就拖了五年。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杜安安女士讲得声情并茂,就差哭出声来。最后,她终于对蓝晴总结了一句:“听妈的,别干这个,工作辛苦不说,容易找不到对象。”
蓝晴对这一点强烈质疑,当场反驳,非要拉着杜妈打个赌,要是找到对象杜妈不允许再有任何意见。
蓝晴说完突然顺手拉过来一旁的小伙子。
小伙子愣住了,不知道蓝晴想要干嘛。他本来是来诊所取药的,之前在这里订了一些宠物用镇定剂。
蓝晴问那个小伙子:“你好,认识一下,我叫蓝晴,马上三十二了,应该是这条街上,年纪最大的未婚女青年之一。”
说完蓝晴伸出手去,小伙子被问得发愣,有些犹豫地握了握手:“你好。”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之前是做摄影的,现在没工作。”那个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倒是还算清秀,皮肤的颜色深一些,倒是看着成熟,帽檐下面的眼睛不躲不闪,倒是显得稳重。
“现在有对象吗?”
小伙子没有回答。
“那就看来是没有了,你觉得我怎么样?”蓝晴径自抓住了小伙子的手。
“……挺好的。”小伙子的脑袋已经快要宕机了,脸上竟然起了红晕。
杜妈见了也愣住了,十五弟仿佛感觉到姐姐有被这个外来物种抢到手的可能,冲着陌生人狂吠起来。
“我准备做兽医诊所的,要是咱俩处对象的话,你会嫌弃吗?”
小伙子没有回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嫌弃还是不嫌弃。”
“做什么工作都好吧……”小伙子说。
“那就是不嫌弃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妈,顺便就当做见家长了,提前了解一下,你考虑考虑,来这里找我,我随时都在。”
小伙子这下是接连语塞。
蓝晴故意把话茬引向杜妈,杜妈哪里见过这番阵仗,当场不好意思地把头别了过去。
小伙子又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等小伙子走后,杜妈这才说:“你胡闹什么?”
蓝晴一脸得意,看着小伙子还没走远,又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喊道:“你记得考虑一下啊。”
小伙子没有回头,挥了挥手。
蓝晴又对杜妈说:“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蓝晴的表情之中,显然是五分示威五分得意。
年轻人还有这样现场找对象的?
杜妈刚才差点就要替蓝晴害臊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战略优势上失了先机,这下也无话可说。
“算你赢了!”杜妈说。
“这下这个店,我是开定了的。”蓝晴说。
其实杜妈多少有点颜控,过会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个小伙子模样看着倒是端正,不过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刚才蓝晴还没有在意,这下她也感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这个小伙子。
自从她回到家乡之后,这种感觉往往会出现,有时候是见到某个人,有时候是走到某条街,哪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店招牌,她都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在梦里,或许这就是故乡的感觉。
这个小城的一切,似乎正在唤醒蓝晴身体里的记忆,不过此时蓝晴还没有在意。
一切落定之后,蓝晴立刻开始着手诊所的事情。开始之后,蓝晴才知道经营一家诊所是多么困难。
她一个小白,完全不懂。
至于蓝昆,在兽医专业方面当然没得说,但是经营方面就不行了,要不然就不会把诊所做成这个样子了。
蓝晴只有靠自己。
首先是装修,原来的诊所空间面积不小,但是没有合理利用开,蓝晴准备整两个隔断,重新布局。
此外还要采购一些新的设备,以前的设备太陈旧了,现在要面向小型宠物引进一些专门的治疗设备。
这一点,蓝晴是认可冯老总的看法,宠物医疗才是未来。
一项项任务执行下去,蓝晴银行卡里的数字也越来越少。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诊所今年不能顺利地做起来,其一房东那边的租金下年是肯定付不起了,其二蓝晴的积蓄也就付诸东流了。
蓝昆自然也是担心,于是蓝晴表面则表现得更加信心十足,云淡风轻。
功课她紧跟着也没少做,果然是点灯熬油,每天拉着蓝昆研究设备价格,另外为了省钱,蓝晴亲自设计装修布局,了解材料价格,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做到成本投入最优化。
但是装修中她却遇到了难题,蓝晴已经接触好几个装修团队,都不满意。
有道是天下诸多坑,装修第一坑。
最后无可奈何,蓝晴得知杜妈前同事大姑女儿的三表姐夫他堂哥的二姨夫是干装修的,想着熟人应该靠谱,于是拉来二姨夫干活。
二姨夫一脸络腮胡,干起活来如同辕门外的三声炮,动不动咔咔雷震,蓝晴在这里待着总是被吓得一惊一乍。
这些还都算是小事,开工没干两天,出了问题。
墙刚刚涂了一半,二姨夫提出,本来订好的这个涂料没货了,要是着急的话,还有一种高级的,可以更换,但是要加钱,本来涂好的这些就当赠送了。
蓝晴犯了强迫症,看着那面半半拉拉的墙实在是觉得惨不忍睹,忍无可忍。她刚要答应,转念一想不对,这不是给她挖了个坑吗?
涂料不够怎么不早说?八成这个二姨夫是想多蒙点钱。
蓝晴这次终于爆发了,和二姨夫理论起来。
二姨夫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承认,膀大腰圆地往那一坐,直接撂挑子了。
“要是按原来的价格,我实在是弄不了,要不然这个墙先这样吧,等完事之后再说。”二姨夫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下,杜妈前同事大姑女儿的三表姐夫以及他表哥,这些人在蓝晴心目中的形象接连都崩塌了。
蓝晴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和委屈。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大哥,活没有这么干的。”
蓝晴看过去,恰恰是那天那个感到熟悉的小伙子。
真是冤家路窄。
小伙子这时趴在墙上闻了闻那个涂料的味道,说:“上面一层用的是立邦,下面一层是三棵树,偷工减料啊。”
蓝晴看得惊呆了,心想这是狗鼻子吗?
二姨夫的大黑脸也跟着变了颜色,小伙子而后又问:“这两种涂料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怎么会缺货呢。”
二姨夫冷静了下,偷工减料的事情只字不提:“小伙子,我干这行都多少年了,你要是能在集墨市随便哪个地方找到这个涂料,我吃了它。”
“你等着。”小伙子笑了一下。
没想到小伙子当场出门打开了他那辆小货车的后备箱,提过来几罐涂料,什么类型都有。
二姨夫当场傻眼了,说:“不是我说,小伙子你没干过吧,不懂不要瞎说。”
二姨夫话音未落,只见小伙子拿起工具,刷刷地涂了起来,一通操作猛如虎,丝毫没有一滴落在地上,墙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毛边。
之后,小伙子直接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室内设计师证,中级。
二姨夫愣了:“本是同根生啊,小伙子,你砸了我们的饭碗,不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小伙子说话倒是干净利落:“我不靠这个吃饭。”
“那你是吃饱了撑的!”二姨夫说。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么坑人。”小伙子回答。
二姨夫的黑脸已经快要气得发白了,又对蓝晴说:“你看看怎么办吧,这活这样下去,我是干不了了。”
蓝晴本来也憋了一肚子火,干脆说:“不干就算了。”
二姨夫当场一挥手,带着两个跟班走了,走之前嘴里还嘟囔着:“现在90后都这么生吗?真是一个比一个愣。”
看着面前的这个大男孩,蓝晴快要惊掉下巴,又朝小伙子伸出手去。
鉴于上次的阴影,小伙子见了蓝晴伸手连忙躲开,就像老鼠见了猫。
蓝晴说:“上次我唐突了,这次多谢你了,正式介绍下,我叫蓝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小伙子伸出手,几乎是像小猫一样轻轻碰了一下蓝晴的手,又笑了笑说:“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了?”
等到小伙子把帽子摘下,蓝晴看了半天,越看越眼熟,那些熟悉的记忆慢慢地涌上脑海。
“冯小屁!你是冯小屁!你不就是冯大个的儿子冯小屁嘛!”蓝晴脱口而出,才发现叫得不太合适。
冯小屁尴尬地说:“你不会忘记我的真名了吧……”
“那不会,冯……冯……”蓝晴皱眉苦想,有些尴尬。
“冯晨!”冯晨回答。
发小相见,两个人突然拉近了距离。
早年间蓝昆和冯老总是同事,家住得也很近,冯晨比蓝晴小四岁,小时候有事没事总是跟在蓝晴屁股后面转悠,因此得了冯小屁这个外号。
不过这都无妨,那个时候对于冯晨来说,能跟着蓝晴一起玩就已经够了,因为蓝晴总是能想到更好的点子,冯晨觉得那些女孩玩的东西都很有意思,翻花绳,跳绳,沙包,不像男孩就会玩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因为这个,冯大个一度担心冯晨长大后会不会娘里娘气的。
蓝晴对这个多年未见的邻家弟弟很是好奇,明明老爸那么有钱,开着宠物医院,竟然还开着这么小破货车,四处送货,还搞装修。
“对了,你不是说你是摄影师吗?怎么还搞装修。”
“以前是摄影师,现在也算是吧,装修是我的副业,早不搞了。”冯晨说。
蓝晴听得一愣一愣:“所以你现在到底干嘛?”
冯晨想了想又说:“我现在做宠物美容。”
这个全能多面手,让蓝晴十分惊奇,完全不像当年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了。
蓝晴提议:“你最近忙不忙,要不你帮我装修吧,价格不会比给他们的少。”
冯晨有些担心:“那刚才那拨人怎么办?”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来解决。”蓝晴信心十足。
冯晨想了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说干就干,冯晨第二天就开着车过来了,不过让蓝晴惊讶的是,他一个帮手也不带。
地板,墙面,水电,全都一个人来。
冯晨干起活来也不停歇,恨不得一天干够两天的,一个人干完三个人的活。
蓝晴看着也不免心疼,问他为什么不找个人。
因为我缺钱。冯晨回答说。
蓝晴半信半疑,问他老爸那么有钱,去他干就行了,还差这两个钱,又是辛苦活。
冯晨躲躲闪闪,倒是不愿意回答了,最后只说他和冯老总根本处不到一起。
无论如何,蓝晴感觉这下是找对了人,冯晨不仅把活干得漂漂亮亮,还帮助蓝晴省了一大笔钱。他从旧货市场淘来了一些旧家具,在他手里捣鼓捣鼓,彻底翻身,看起来比新的还漂亮。
蓝晴看着这个有些神秘的邻家弟弟,越发惊奇,感觉他身上飘满了感叹号和问号。
看着装修好的诊所,那叫一个亮堂,蓝晴的心里比诊所还要亮堂。
蓝昆给新诊所起了个新名字叫做,晴安宠物医院。
爷爷也出院了,蓝晴特地带着爷爷来看,蓝昆本来还怕改掉了原来的名字爷爷不高兴,没想到爷爷见了这个名字,激动得连连拍手,差点心脏病再次发作,蓝昆吓得赶紧把速效救心丸都掏出来了。
爷爷说:“男人要做顶梁柱,可女人才是那片天,这个名字取得是好,咱们家里两个女人,一个晴,一个安,这片天就是万里无云,晴朗平安,就叫这个名字。”
爷爷这么一说,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杜安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蓝晴被爷爷逗得乐不可支。
开业的那天,蓝爸终于甩掉了拐杖。
冯老总还特别前来道喜,送来了一箱活鱼,说是年年有余,还有两只鸡,又说是大吉大利。因为是两只公鸡,晃着大红鸡冠字,所以是开门红,又说明天天亮一定会一鸣惊人。
不过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杜安安女士就把这两只鸡炖了,说是开业很累,正好给全家人补一补,尤其是蓝昆和爷爷两个刚好的病号。
冯老总的宠物医院是紧接着第二天开业的,他找来了九门礼炮,那一天,整个城区恨不得都知道这里新开了个宠物医院。
街道上,甚至是路边自行车的车筐里都塞上了冯老总的宣传单页。
果不其然,这一下子,附近的人们但凡是有需要给宠物看病的,都先去了冯老总的医院。
蓝晴新开的小医院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偶尔会来几个老客户。蓝昆虽然腿已经好了,但是闲着没事,整天坐在轮椅上转来转去。
不过还好,目前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还不是没有客户,这里还缺人。
兽医方面的事情,蓝晴可是一窍不通。
当务之急,至少还要先雇个人,然后慢慢发展客户。
但是有谁会愿意来这个小诊所呢?蓝晴开始了疯狂的招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