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病重之时,你都未曾看过我一眼,恐怕你连我病重都不知道吧。你可知在梦里,你大婚当日,迎娶你心爱的女子,与她洞房花烛,春宵一夜时,我却在那偏院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唯有兰枝陪在我身边。”宋闻溪现在已经明白了,她错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意,对他而言,只是一场罪恶。她不该强求,也不该抱有幻想的。就是她的自以为是,才会落得那般地步。“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苏鹤眠的声线很不稳,他的嘴唇在极力压抑着抖。
苏鹤眠不知道这两日昏迷的时候,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梦魇,迟迟不愿醒来,而醒来时眼中竟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女子痛苦而苍白的神色,与眼前人的容色渐渐重合。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苍白瘦削的脸庞,一样的漆黑绝望的双眸。。。。。。
那般伤心绝望地看着他。
苏鹤眠顿时后背阵阵发凉,手指不受控制地扒住身旁的床单,心底满是惶恐。
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只是个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溪儿,”苏鹤眠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似饱含着深深的怜爱,那般轻柔,唯恐惊着眼前之人。
不过片刻,宋闻溪眼里便恢复了清明,可是看向苏鹤眠的眼神却是那般复杂。
想起梦中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幕,她眼底猩红,只觉得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最终只是死死地咬着薄薄的下唇。
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痕迹,可饶是这般疼痛,都无法将心中的那些恨意逼退。
细细密密的疼痛感涌上心头,宋闻溪觉得自己快要痛到窒息了,然而这样的痛感,却又在提醒着自己,她还活着。
她真切的重新活过来了,兰枝没死,她没死,父亲和兄长也都还在,那些悲痛的过往,都还未曾发生。
现下已是春末,可宋闻溪却觉得自己冷极了,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紧紧地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她心中苦笑,自己可真是傻啊。
不过是因着苏鹤眠对她表现了些许柔情,她就开始心神动摇了,忘记了前世自己和亲人凄惨的下场呢。
今世她们之间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孩子,而现在这个羁绊也已经没了,一切是否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去。
不,她不想那样,也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溪儿,你哪里不舒服,让沐风给你看看。”苏鹤眠察觉到了宋闻溪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宋闻溪微微垂眸,掩去心中的恨意。
“苏鹤眠,你放过我吧。”她的声音很轻,近乎是在低喃。
可是苏鹤眠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一字不漏。
“呵呵,你说要我放过你。宋闻溪,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宋闻溪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依旧轻声低喃着:“放过我吧,陆鹤眠,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欠你的我也早就拿命偿还过了。”
明明听起来那般不可思议的话,苏鹤眠却是听懂了。她叫他陆鹤眠,而不是苏鹤眠。。。。。。
她怎知他本姓陆!
她说她不欠他的,她早就拿命还过了。
那个梦究竟是什么?
在梦中她便是这般唤他陆鹤眠的。。。。。。
苏鹤眠不敢也不愿承认,只能假装没听清。
“溪儿,你可是梦魇还未清醒。我去叫沐风给你开两副安神的药,你先好好休息。”说着便起身要往外走,他一刻都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怕!
他害怕再从宋闻溪口中说出什么来,是他心中无法承受的。
可是床上的人似乎铁了心,并不打算放他走。
宋闻溪的声音不再那般低喃,变得清晰起来。
“苏鹤眠,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很清醒,而你,又在逃避些什么呢。”
宋闻溪抬起头,看向苏鹤眠的眼神平静而又冰冷。
只听她缓缓道来:“你可知我为何会与你退亲?”
苏鹤眠不知,也不敢回答。
宋闻溪轻笑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便是那般不知羞耻地嫁给你为妻,我以为日久能生情,我以为时间可以捂暖你的心,却不知怎得,情谊没有生出,却生出了万般嫌隙。”
她没想到,苏鹤眠厌恶她,厌恶了一辈子,厌恶到连她的亲人都不曾放过。而自己的一腔情意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苏鹤眠望着她,眼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蔓延,随后,那情绪竟逐渐温和下来,他声音极轻,“不要说了,”
可是宋闻溪却并不打算停下来。
“你可知,在梦里,我曾为你洗手弄羹汤,只是想与你一同吃顿饭,可你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在梦里我曾苦苦哀求你救救我父兄,可你却将我贬妻为妾,关在了偏院里。
你可知我病重之时,你都未曾看过我一眼,恐怕你连我病重都不知道吧。
你可知在梦里,你大婚当日,迎娶你心爱的女子,与她洞房花烛,春宵一夜时,我却在那偏院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唯有兰枝陪在我身边。”
宋闻溪现在已经明白了,她错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意,对他而言,只是一场罪恶。
她不该强求,也不该抱有幻想的。
就是她的自以为是,才会落得那般地步。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苏鹤眠的声线很不稳,他的嘴唇在极力压抑着抖。
也许听起来是那般荒诞,可是他却意识到那可能不仅仅只是个梦。
她说,他对他不闻不问,她在他大婚当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不相信,这不可能。。。。。。他不相信自己会这般对她。
苏鹤眠,沉默了许久,“溪儿,你也说了,那只是个梦,梦都是假的,那些事也都不是真的。”
“苏鹤眠”宋闻溪打断了他,“孩子已经没了,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苏鹤眠脸色一白,双目紧缩。
什么叫孩子没了,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满腔的怒火,却在转身望见女人眸中绝望时顷刻旗息鼓,他怔怔望着她。
“今日你定是累了,开始说胡话了。你与我的亲事满京城人尽皆知,你只要好好调养身体,等你恢复好了,婚礼照旧举行。”苏鹤眠生生转眸,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微顿,“我先回大理寺了,晚点再来看你。”
“苏鹤眠,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苏鹤眠未曾应声,只是他的容色越发苍白,身体僵硬,仿佛被束缚住了一般,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爱上你。”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苏鹤眠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房间,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那无边的黑暗所吞噬。